,悄悄睃向季临川一眼,又将双眼敛下,不愿让其看到自己的心伤。
    他同晏苍陵约法三章,不但要晏苍陵待季临川好,亦要彼此瞒着季临川娘亲已逝之事。季临川这辈子背负的太多太多,若是他知晓娘亲已逝,他将难以释怀,这辈子要处在阴影之下了。
    晏苍陵在上头悄无声息地听着,原先还在内心嗔怨季崇德妨碍他同季临川卿卿我我,可季崇德当话往过去说,往深处道时,他又止住了自己催促的心,静静地聆听着他们的过去。他忽而忆起了自己还未得相处多时的爹娘,当年他们走得太急,自己尚未来得及孝敬,便阴阳两隔,从此自己孤身一人,心情低落时,唯有寻好友倾诉,难过时,只能抱膝安慰自己,便是他的义父,也因地处两方,难以再见。
    这份孤寂的心,直待季临川的到来,方能敞开。有时他不自禁地回想,两人可是在命中冥冥注定,他助他走出阴霾,他则给他带来关怀。两人一路相伴,彼此皆是对方的依靠。
    “z涵,我不说了,你也是成年人了,当知如何照顾自己,”季崇德悄然抹去眼角悬着的泪,笑容写在了脸上,“你好生照顾自己,爹也不管你们的事了,这段时日,你得小心些,切莫让人瞧着你的容貌去。”
    “放心罢爹,这公公都被你吓跑了,你还怕什么呢。”季临川含笑地回握季崇德的手,站起身,将季崇德步步往门外送去。看到杵在门口的那把大刀时,他脖子一凉,往后缩了缩,悄悄地扫了晏苍陵一眼,笑得古里古怪。
    季崇德离去后,晏苍陵一口揪在心底的气终于顺了出来,他跳下地,抱着季临川又亲又啃,小心地问道:“z涵,你我当真有了肌肤之亲么,我为何不知?!”
    季临川噗嗤一下给笑出了声,轻轻一敲晏苍陵的额,大摇其头:“你昨夜睡得像头猪般,还想这行房事,未被我上都不错了。我如此说,爹顶多是找你砍上那么几刀,这你不厚倒也不怕。可我若不如此说,爹定还会再生让我们分离之心,是以我便开了口,道我们已将生米煮成了熟饭。”
    “生米煮成了熟饭……”
    六个大字猛地扑到了眼前,晏苍陵神思一游,目光恰好落到了那大红喜床之上,心头狠狠地一跳,眼前蓦地浮现了一幕画面,白皙的身体蜷成一团,半遮半掩地在红被之下,身体的主子面色娇羞,轻咬下唇,目中含情勾魂摄魄,他双唇一张一喝,似欲引人上前,探究一番,品尝其中酸甜苦辣……
    “哎哟!”一声大叫瞬间充斥口腔,晏苍陵揉了揉自己又被打的肩头,得,这会儿,季临川用拳头来打,不用肩头撞了,“z涵,你下手轻些成不。”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季临川好看的眉头皱起,下敛的双眼怀着深意地看向晏苍陵下身,那儿影影绰绰间,有一样东西挺起,“大白日的,你倒精神,昨夜你怎地便睡了过去。”
    “咳……”晏苍陵低首一咳,尴尬地撇开双脚,调整了站姿,避免自己的反应太过明显,“这男儿早起都会如此,莫怪莫怪。”
    季临川脸色微红,错开晏苍陵往房内走去:“接下来你打算如何。”行至桌边,单手一撩宽大的袍袖,笔尖轻点黑墨,立时在洁净的纸上,匀开了墨痕,“今日虽做了这么一出,但你还未能真正地拒绝公主下嫁。得想个法子,让李公公将你的意思带给天子,并让其说服天子放弃将宫主下嫁。”
    “这你放心,”晏苍陵上前单手一环,轻松地将瘦弱的季临川揽入了自己宽大的胸膛,脸贴着脸,在他滑腻的脸上蹭了几蹭,“我已想好了对策,只要这公公机灵点,能顺着我意说下去便成。”
    “那便好,”季临川眉开眼笑,“你做事我放心得紧,只是日后你可能便得辛苦些了。”
    “放心罢,无论何事,我定护着你。”晏苍陵啄了他面颊一口,视线落于纸上,讶了一讶,“z涵,你在作甚呢。画画?”
    “是呢,”季临川将晏苍陵稍稍推开了一些,“你去一边儿等着,我给你画张像。”
    一听此言,晏苍陵乐得眼都笑成了一条缝,乖乖地到了一旁的椅上落座,摆了数个姿势,方挑着一个自认为霸气天成的动作,等待着季临川将其画出。
    约莫一炷香的时刻,走笔流畅,笔锋一勾,季临川便将人给画好了。搁下手中的笔,轻轻一吹上边的墨痕,笑容明媚得一张脸都承不住:“我画好了,快些来看。”
    “好。”晏苍陵应下,笑眯眯地拉长了脖子,等着去看季临川的惊天之作,结果一看,傻眼了。
    “z涵……这是啥……”
    “你啊,你不觉得这同你很像么,”季临川调皮地眨了眨眼,素手一指画中之物,分明便是一头酣睡打呼的大肥猪,而这猪的动作,便同晏苍陵方才摆出的霸气天成动作一模一样。
    “z、涵,”晏苍陵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季临川的脸,“你确信这是我?”跨前一步,再问,“你确信么?嗯?”
    “确信,这不是你是何人,”季临川抿着一口笑,避开晏苍陵带着画朝外走去,“不然,我去问问仲良。”
    “别想走!”晏苍陵一个怀抱,将人扑到在地,焦急起来就往季临川的咯吱窝里探,“你竟敢嘲笑我,瞧我不收拾你!”
    “哈哈哈,不要了,哈哈哈,”季临川身体敏感得紧,一被挠,就笑得个不停,在地面上打滚不休,“够了,哈哈哈,放过我罢。”
    “放过你,没门,今日不好好收拾你,你便不知谁人为夫,谁人为……妻……”
    砰!
    “你们在作甚!”
    一人猛地闯入,睁大双眼盯着这两人,火气唰地冒上了头,晏苍陵抬眼一看,竟是去而复返季崇德!再低眼一瞧,两人衣衫不整,发丝凌乱……
    晏苍陵心想,这会完了……
    ☆、第七十二章 ?关切
    揉了揉被刀柄打得通红的臀部,晏苍陵一摇三晃地吸着鼻子,回了房。本来今日可同季临川同床共枕的,奈何一不小心同季临川玩闹,恰好被回来拿刀的季崇德见着,于是,他的臀部便被一心想着自家儿子在上的季崇德给打了个开花,当时府中多少人见着他被季崇德打的模样,脸面都丢了个干净。而偏生季临川气恼他给自己挠痒痒,含着笑意一副不甘我事的模样看着他,也不替他开口求情。
    直待将事情闹大,许颂铭瞪直了眼,憋笑抖着双肩过来救人了,这事才歇。然而,这事还未完,思虑到自己的儿子受欺,季崇德强烈要求两人分居,而季临川也气恼晏苍陵,父子俩站在了一条线上,将晏苍陵赶回了自己的阁中,不让他同季临川共枕。
    昨日成婚,同床共的枕还没沾热,就被踢了下床,晏苍陵的脸色好不难看,气愤地揉着臀部回阁,他一拍大掌,决定要重振威严,于是,他乖乖地跑去找了季临川,可怜兮兮地转着水汪汪的眼道:“z涵,你爹不让我同你睡,那你便过来同我睡罢。”
    “……”
    于是,光天化日下,府内众人皆看到不可一世的晏王,被自家的爱妃拎出了门。
    晏苍陵老实地回了阁,取了点儿药揉了揉臀后,将脸上无辜的肌肉摆正,动了动唇,牵出正色,开始着手准备接下来的事宜。
    翌日一早,晏苍陵便招呼王大夫拿了一些看着华贵,实则廉价的药给自己,稍后带着数位亲卫前去驿站寻李公公。
    李公公昨日受了惊,今日都还未回过神来,听闻晏苍陵亲自上门,眉峰一蹙,但对方毕竟是个王爷,即便自己不想见,也得硬着头皮见,遂蔫蔫地从床上而起,慢条斯理地穿衣,这时门扉一启,晏苍陵跨步而入,一看到李公公因自己闯入而不满的神色,登时把脸皮子往厚一扯,厚得连墙都愧色:“李公公,哎哟喂,您正歇息啊,抱歉抱歉,打扰你了,是我不对。您快歇歇,歇歇。”边说着,边装模作样地把人放回了床上,细心地给他翻被掖被角。
    在朝中摸爬滚打多年,何样鄙夷的目光没见过,唯独没见过关切自己的目光,李公公心头一热,看晏苍陵面上的表情真诚,毫无鄙弃之色,甭说感动了,这心先是暖了个透,甚至生出了几分滚烫的热意。
    “好了好了,”李公公推开了晏苍陵,有些不适应地道,“您是王爷,这事儿哪能您来做呢,咱家无恙,王爷便别费心了。”
    “怎会无恙,公公您初次见我岳丈便给吓成了这样,我愧疚啊,”晏苍陵捂着心口,佯作心痛状,接着从亲卫手里接过了药材,往床头重重一放,掷地有声,“公公,这些个压惊的药材是我孝敬您的,一会儿我……啊,我去给您熬药,诶,您别起了,我熬药去,一会儿喝完药后,我包您定能好起来。”话音一顿,转而对向亲卫道,”你们看着公公,若是公公有何三长两短,要你们好看!”
    “王爷,让小的替您去罢。”一旁的亲卫适时地开口,却换得晏苍陵嗔怨一声,“来赎罪,还让他人来熬药,有这么做的么,你们乖乖地在这照顾公公便是,本王去去便来。”
    说着,健步如飞,转瞬便没了踪影。
    晏苍陵身子一拐,真真地便带着药往膳房去了。他昨日打听出了这个李公公之事,这李公公家世亦甚是凄惨的,自幼他便被父母卖进了宫中,满腔怨恨无处可发,一心便想着能早日出人头地。遂在宫中阿谀奉承,收拢人心,努力爬上高位,给自己换取一丁点儿的利益。他这些年说不上的天子的红人,但胜在圆滑,虽然自比天高,但至少谁人也不得罪,谁人也不知他内心想的是什么,究竟想要什么,这样人,若是收拢的法子不对,那便惹怒于他。晏苍陵当时得到李公公的消息后,也是苦了脑筋,不知该如何对付他,最后在季临川一语点来,终于顺了心头堵塞的脉。
    用人心。
    身处宫中,时不时便得小心脑袋没了去,担惊受怕,同人相处都得挂上一张非本心的面具,以免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被人给害了。是以这等环境中成长之人,缺的是一份关爱同尊敬,而季临川点拨晏苍陵的,便是要他盛着一份关爱同尊敬,将心比心,善待李公公,勿以身份之别而歧视他,只要话说得圆滑好听,定能收拢李公公。
    晏苍陵深吸了一口气,入膳房后,果真老实地煎药,心中回想着季临川所说的句句箴言。
    一盏茶后,被灰熏黑了脸的晏苍陵回去寻了李公公,笑意吟吟地端着熬好的药给他:“来,公公请喝。”
    李公公愣愣地盯着晏苍陵黑了的脸,左瞄右瞧都未发现一丝上妆的痕迹――竟当真是被灰弄黑了脸。酸涩之情一涌而上,李公公接过药,缓缓入喉。
    好烫,同他内心那砰然跳动的心一样,烫得几欲爆发。
    “公公您歇着罢,我便不打扰您了。今日来也只是来看看你,过几日您回宫了……哎哟!”晏苍陵一拍掌心,“瞧我将这事给忘了,公公您回宫后,你切莫将我的事告知圣上,我这模样够窝囊了,您便别再让圣上笑话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诶!”
    李公公尖细的嗓音一提,让晏苍陵颤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面上却是不惊,回身问道:“公公,怎地了,可还是有何吩咐。”
    “这不告知圣上容易,可你该如何处置那人,莫不是要公主嫁来时,受罪罢。”李公公垂了垂眼睑,试探地问道。
    “唉,公公您这话便难为我了,”晏苍陵狠狠地揉着眉心,却连半分难受之色都无法抚下,“您也知我这情况了,我若真将人办了,那我便是愧对了他们一家,为人诟病,可若不办,公主出事我又担待不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公公,您如此聪慧,便给我出个法子,救我一救罢。”他怀着期盼,深深地望向李公公,目中的深意,让李公公都无法忽视。
    思及今日承了对方的好意,且自己也亲身尝到了这岳丈的可怕之处,若真不作为,未免说不过去,李公公深一点头,又摇了摇首,询问道:“王爷,咱家在到来芳城时,听闻这西平王之子,已带兵谋反,若咱家记得未错,这临近南相之城,便只有芳城了罢。届时,王爷您是出兵,或是不出兵呢。”
    晏苍陵脸色快速地逝过一道异色,故意皱眉思索道:“这……若是不出兵,芳城百姓将会受苦,可若是出兵,这……亲王是不可随意出兵的,再者,这圣旨已下,我得前往南相去也。”
    “啧,真是的,”李公公见晏苍陵不顺着自己的话开窍,嗔怨地竖起兰花指朝晏苍陵点了点,“为着百姓着想,你当然得出了这个兵,而这出兵又是不得已为之,天子莫非还怪罪不成。这兵得出,还得出得漂亮,”李公公单手横指,语气中稍稍带着激动,“你也不细想,未经天子令出兵,那可是大罪,有罪之人,天子可还会将公主嫁与你?”
    “公公的意思是……”晏苍陵小心地征询,“可是,那我岂非要背上了大罪。”
    “不开窍!”李公公点着他的鼻头,嗔了一句,“背负大罪,同替圣上解决了一谋反的心腹大患而言,孰重孰轻。虽你身背大罪,但事出突然,你及时应对,于百姓于我大桓朝都有益,你当圣上还会降罪于你么,赏你都来不及。届时你便可以你罪臣之躯不配公主为由,婉拒娶公主。而我再替您同圣上吹吹风,如此一来,你还怕你那岳丈么。”
    “公公!”晏苍陵瞪大了眼,眼底亮起了精光,“好计,果真好计!可是……”他顿了一瞬,大摇其头,“若是因我带兵出外,圣上认为我有谋逆之心怎办。”
    “不开窍,”李公公又嗔一句,“你届时到了南相,这兵也无用,圣上担忧些啥。”
    “说得好!”晏苍陵拊掌大乐,只觉内心深处有那么一条线,顺着李公公的,同自己的连成了一条。他原先便想出了此计,只是为了试探李公公,方如此低声下气的询问,不想竟意外地不谋而合。
    晏苍陵会心一笑,这李公公,若能善用,定也是一人才。
    当下,晏苍陵又同李公公商议了一些应对之法,李公公答应,在他将西平军解决之前,定想方设法拖延时刻不走,让其有时间准备。
    白云苍狗,转瞬便过,夕阳西下时,晏苍陵高兴地带着喜讯归去,不想方回府,喜色顿时便被忧色取代。
    ☆、第七十三章 ?鬼山
    捎着一脸的笑容回了府上,询问季临川身在何处,晏苍陵便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但这心上人还未亲到,便在半路杀出了一个许颂铭,将他的去路拦下。
    收到晏苍陵阴沉的视线,许颂铭抖了三抖,连忙一揖到底,躲避那骇人的目光:“王爷,某方才收到消息,吴啸带领的西平军已收复了南相周边县城,现今正往芳城赶来,约莫十日便会抵达芳城。”
    “唔,”晏苍陵早便知晓此事,故而一听这过气的消息便没了精神,蔫蔫地挑着目光,期望许颂铭能道出一些足以让他丢下心上人而听他禀报的消息。
    许颂铭将头往低处垂,顿了半晌,迟疑问道:“探子打听,在大军出发当日,干旱多年的南相落了一场大雨,众军以为此乃天助,士气大振,故而……某想征询王爷意见,接下来当如何应对?”
    晏苍陵眉心瞬间拧成了一个结,沉吟一瞬,命道:“去唤姚亮、方信、乐麒同各府典军到书房商议。”
    “是,某告退。”许颂铭躬身退下,晏苍陵则提步去寻季临川。
    季临川正在房内倚靠着一张椅上,单手撑颔,手中一卷书册看得正是入迷,一听门扉开启声响,只微微动了动耳,又沉浸在书册当中。
    晏苍陵心头疑惑,往日这季临川见到自己,纵使再沉迷书中,也会将手中书册放下,笑意盈盈地对着自己笑道:“你来了”。而今日却不知怎地,一反常态地不理会自己,莫非还生者自己的气。
    “z涵。”晏苍陵试探地唤了一声,却只换来季临川闲闲挑起的一眼,转瞬又被书册夺去了视线。
    “z涵,”一遍一遍地喊着,晏苍陵不满地上前,将季临川抱着亲了有亲,“你怎地不理我,我有事寻你……呢。”最后的语气词瞬间压低了声,沉到了腹中,晏苍陵目光恰时扫到了季临川手中的书册上,怔了一瞬,这竟是一本兵书!
    他依稀记得,季临川是不喜看兵书的,那时季临川到书房时,翻着了兵书便将其放回,看也不看,而今竟看得如此津津有味?奇也怪哉。
    “z涵,你怎地了,竟会瞧兵书。”晏苍陵抽走季临川手中的兵书,歪着脑袋上下左右看,目光灼烈得恨不得将里边的文字盯出几个洞,“奇也怪哉,这字未变呢,你怎地看得如此入神。”
    “还我,”季临川语气中分明带着三分恼意,踮脚抽回了自己的书册,眉头微微一蹙,“你不去收拢李公公,来抢我兵书作甚。莫打扰我,我还得看呢。”
    “z涵,”晏苍陵讶异道,“你怎地突而来了兴致看兵书?”
    “我……”季临川语塞,一抹绯色悄无声息地爬上了脸颊,偷偷地从刘海中挑起一眼看向晏苍陵疑惑的面容,又移开眼去,“你……过不得多时,便得同西平军对上了,我便想着看看兵书来帮你,虽我懂得不多,但多一份力,总归是好的。”
    喜色悄悄地从脖子,顺到了脸上,无声无息地爬满了心尖,晏苍陵静静地凝望着季临川,心头好似被什么给拨中了弦,颤得他痴狂不已。他雀跃地抱住了季临川,轻柔地朝他唇上压上一吻,喜从心来,大喜过望,再至,感动溢满全身。
    短促的吻在晏苍陵忆起自己到来的目的后,匆匆结束,他松开了红了脸蛋的季临川,手指一扣,将人的手稳稳地抓在了手里,带着他便往外去:“说道这事,z涵你得同我见见几人。”
    “嗯……嗯。”季临川被拉了个猝不及防,脚下一动,差些扑到晏苍陵的后背上,压扁了鼻。“何事如此慌张,”他面上稍稍露出了恼意。
    “不知好事或是坏事,”晏苍陵顿住脚,将人揽至了自己的身旁,大意将方才许颂铭所道之事告知了季临川,继而续道,“原先我换人取来吴其康的头颅同虎符,便是欲算计吴啸,迫使他生出谋逆之心,而我便能以替天子平乱的借口,同西平军对上,暗中收买西平军中人,将我方势力混入其中,最后想法设法收拢西平军。可如今天子杀出了让我到南相这一着,我的计划便得有变。我非但得胜了西平军,尚得借由地道,将我方势力送往南相,不然我不可带走一兵一卒,这对往后攻向京城,极其不利。可如今,西平军气势正盛,而我方久未作战,未免生疏,因而我担忧……”
    “担忧”两字落时,晏苍陵已带着季临川走进了书房,唰地一下,立时收到了众多明亮的目光。
    季临川被吓了一吓,转瞬又平静地微微一笑,同书房内众多素未谋面的人颔了个首。
    书房内此刻站了约莫十人,将书房撑得满满当当。其中许颂铭、姚亮与乐麒季临川皆已见过,其余未曾谋面的,皆是一些身姿挺拔,站如劲松之人,虽身着常服,但全身溢出的肃杀之色,皆昭昭明显告知,他们的身份――军人。
    “z涵,我同你介绍一下。”晏苍陵带着季临川走向那些静站之人,当前一人,便是前次对付李桀时,化身悍匪的常得胜,季临川对其抿唇一笑,而常得胜也哈哈大笑,一个大掌拍到了季临川的肩头:“哈哈哈,王妃好啊,王妃好!许久不见。”
    “嗯……嗯,许许久不见。”季临川的骨头都快被他大掌地打成了碎片,惊得晏苍陵丢开了常得胜的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常得胜嘿嘿傻笑了几声,摸了摸脑袋,一拍胸脯朗声道:“抱歉抱歉,我忘了王妃皮太嫩不禁打不禁打,无妨,我自打三下,谢罪!”说着,咚咚咚地三拳捶到了自己的胸口,声音大得季临川都差些蹦起,而在场绷着脸的众人,皆化开了笑容,指着常得胜所为笑得前仰后合。
    晏苍陵丢下常得胜,往身侧而去,一一给季临川引荐了各府的左右将军,同时末了还引荐了一人,谘议参军事方信。
    谘议参军事乃是府中咨询参议军事的官职。听罢解释,季临川顿了一瞬,眉梢轻轻挑起,问道:“为何不唤我爹来。”
    晏苍陵身子一僵,扯了扯嘴角,本想拒绝,怕他爹听他们谈如此谋逆之事,一时不能接受,但看季临川的目光坚毅,还是派人去将人给唤来了。
    这会儿功夫,书房内便挤满了众多军人,一看便知此事不同寻常。
    “方才我亦同z涵道明了现今的形势,”晏苍陵行至案前,接过许颂铭递来的西南一片地图,唰地一展,于桌面铺展开来,单手凌厉一指,落在南相之上,“而今吴啸正带着十余万兵马从南相出发,往我芳城而来,从地图来看,这一片多山地,地势不平,山路颇多。至芳城而来,能集结兵马的,便只有这座同落霞山相连的山脉,落日山。若是大军逼到此处,那芳城便危矣。是以我们需得在此之前,将大军拦下,寻个妥切之处,一举击破大军的核心骨。”
    季临川行至晏苍陵的身侧,低首同看这张地图,他方学兵法不久,对地图也是一知半解,一会的功夫还真看不出的所以然来,张唇想询问一二,但终究不忍打扰晏苍陵,遂将疑惑深藏腹中,待适宜时再询问。
    然,他不问,却有人看见了他眉中的疑虑,乐麒开口问道:“王妃,你想问什么。”
    季临川怔了一怔,同乐麒送上了一会心的笑容,面对众人的目光,沉着问道:“除却这些地势不平的山地,可还有些地势奇特之处。”
    “地势奇特之处?”晏苍陵疑惑,“z涵,你所指的是什么。”
    “我有个猜想,”季临川左手五指尖轻轻扣着右手掌心,神思远放,“细想,西南这片多是山地,那么西平军联同你的府军,定都是擅长在山地作战,如此以来,我们除却能凭靠芳城不断补给所需外,胜算并不大。是以我们需得寻一处你不擅长,他亦不擅长之地,以奇袭而拼上一拼。不过这仅是我的猜想,做不得准。”
    此言一出,房内一片沉默,许多人支颔撑手,目光凝滞在地图之上,期望能从中寻出一处既能攻又能守的适宜地方。
    这时,姚亮出口,打破了静谧:“我们当时赶来芳城时,一不小心,入了一处古怪的山中,那儿至夜间便会生出白雾,我们当时差些迷了路,若非有明日悬头指引方向,只怕都将葬身那处。那地方,我若未记错,应是在这儿……”姚亮论及兵事时,收敛了暴躁之气,声音一响,枯瘦的手指便点在了地图一处毫不起眼之处。
    这地方,在地图上也仅以一个小点显示,低调得近乎看不清在何处。
    这样的小点,便是晏苍陵这等常年打仗看惯地图者都会忽略,更甭说其他了人了。
    季临川呀了一声,将头埋得几乎到了地图里,方看清那小点深在何处:“这是何地,唤作何名。“
    “嗤,鬼知晓它唤作何名。当时我们出去后,便唤其为鬼山,因深处山中,周围时而又有白雾遮眼,若非一时迷途,我还真不会走进去。”
    “也即是说,”晏苍陵将话续道,“此地不易被人发现,且容易迷路?”
    “不错,若非一时误闯,只怕亦是无人知晓此处。”姚亮自信地道。
    晏苍陵眉头一拧:“若是如此,我们又如何将敌军引到此处,必奇袭对方?”
    这声一落,众人又是一阵沉默,皆拧眉望向姚亮――毕竟那儿的地形究竟如何,皆无人知晓。
    ☆、第七十四章 ?相缠
    姚亮面色一沉,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咳,不知何人作画本领高明,不如我将当地的地形道出,由你们来画,如此可一目了然。”
    “为何你不亲自画。”晏苍陵眉头高高挑起,打趣地看着他。
    “哎哟!我平素里只管出谋划策,哪还有那闲功夫学画画。谁来画谁来画,甭嗦了。”姚亮被人猜中了痛脚,登时炸了起来。
    季临川薄唇一抿,牵扯出笑意道:“我来罢,”语毕时,单手一撩袍袖,沾墨即点触纸上,笔锋随着姚亮所说的,一径而走。遇到画错之时,姚亮会将其指出,前后耗时约莫一炷香,季临川方整理出一幅全图。
    将地形图吹干墨迹放好,铺展于桌,众人皆上前来围观而看。
    瞬间,抽气连连,原来这竟是一怪石嶙峋的山地,周围高矮错落的山岩不计其数,狭窄弯路甚多,眼花缭乱,兴许这条是正路,拐个弯便成了错路。
    “这等地形,不太好办呢。”晏苍陵摸着下颔,沉沉深思道。
    季临川眉头也微微蹙起,虽不知太多行军打仗之事,但多少也看得出其中有多麻烦。
    “这倒未必,”季崇德这时忽而发了话,跨前一步,指着季临川所画的地图道,“世事皆有利弊。这山地怪异,但却有一好处,可藏人。”
    “可藏人?”乐麒眉间一沉,续话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藏身在山岩之后,趁夜偷袭。”
    “这主意不错,”晏苍陵拊掌一乐,颔首赞许道,“我们可将敌军引入此地,再用弩箭偷袭,如此一来,定能歼敌。”
    “话是如此说没错,但问题是,我们将如何引西平军引到此处。他们总不会也似姚亮这般给迷路了罢。”季临川切入一声,众人方亮起的眼又瞬息暗淡。
    “嘿,依我说,我们不妨冲出去同其对阵,接着便假作逃亡,引诱他们朝那处去。”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朝发话的常得胜送去一眼,晏苍陵敛目时又否决道,“但西平军十来万兵马,队伍浩大,一部分人上当入内后,定会发出讯号,是以我们此法也不太妥。”
    季崇德沉默,拧眉不语,姚亮也是没了主意,摸着下颔摇首沉思。
    “若是面对面对垒,我们有几成胜算?”这时,季临川先开了话。
    晏苍陵掰着手指,条缕分析道:“十之八九,但却是一场消耗战,我们胜在能有粮草补给,但西平军胜在气势大盛,加之沿途还收拢了不少人,西平军愈发壮大,人数估摸着已比我军多。”
    “嗯,原先我在朝中时,便曾计过西平军之数,当时我未记错,应是仅有几万人,即便是沿途收拢,也不应有如此人数方是。”季崇德一声罗下,将晏苍陵的心都提了起来。
    “可见,西平军大部分皆藏在了深山中,为人所不知。是以,我们方将吴啸逼反,逼出隐藏的西平军。”晏苍陵话语一滞,朝季临川送去一眼,原来先前季临川所说的引出西平军之计,便是逼反吴啸,虽然此法有些冒险,但却大有奇效。
    “在不明西平军的实力情况下,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还是小心为上。最好能寻到一极妙的奇袭之法。”晏苍陵沉然续道。
    “你原先如何打算的?”季临川反问。
    晏苍陵绷紧了脸,续道:“使人潜入西平军中,再从中击破。”
    “这也不失为一个法子,但现今光靠这一计,是不足以击破士气大振的十来万兵马的。”季崇德很干脆地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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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晏苍陵也甚是苦恼,“当时我所计划的,乃是先放火烧粮草,没了粮草,便无法前行,可如今,”他长叹一声,“听闻那一路上皆是大雨倾盆,甭说烧粮草了,这火点不点得起都成问题。”
    “是了,”季临川声音扬了一声,眉尖稍稍挑起,“你方才说南相一带皆是大雨?”
    “嗯,”晏苍陵回首望他,兴味地道,“莫非你有何好计。”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雨能振奋人心,却也能让人心失温,甚至可引天助,”季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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