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哪儿说起呢,”薛定定推了推黑框圆眼镜,“虫洞听说过吗?”
    “我是听过,”锦华指指高士袗,“关键是他。”
    “呃……麻烦了!”薛定定挠了挠头,卷发更乱了,“怎么解释呢?”他走到高士袗面前,把他拉了起来,“来,你站这儿。”又对锦华比划道,“你站那边。”两人站好后,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油性笔,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画了一条直线,“正常情况下,这条直线的长度,就是你们两个之间的距离,对吧?”
    高士袗点点头:“正是。”
    “可是,如果这条直线突然发生了扭曲……”他说着把高士袗和锦华往中间一拉,让两人面对面地贴近,“这时候,你们两个的距离是不是变近了?”
    两人越来越近,锦华的额头几乎就要贴上高士袗的胸口,脸不由自主的涨红起来。高士袗甩开薛定定的手,退后两步:“男女授受不亲,点到即可。”
    “你们古人真是……”薛定定扶额,“我接着讲,如果你们两个刚才完全贴在一起,距离就变成了零,”他瞪向高士袗,“零,懂么?”
    “就是‘没有’的意思。”锦华解释。
    “明白。”
    “好,你把明朝和现在之间的三百多年想象成那条线,如果这条线突然之间产生扭曲,出现了一条狭窄的隧道,把两个时空完全贴合在了一起,那么你不就可以瞬间从明朝来到这里了吗?这个狭窄的隧道就是虫洞!而你,就是从这个虫洞来到这里的!”薛定定一口气说完,随后瘫在沙发上,“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尽力了。”
    “我是从‘洞’里过来的?”高士袗绞尽脑汁地思考起来。
    “看来他一点儿也没听明白。”薛定定叹气。
    锦华狐疑地看着薛定定:“虫洞这个概念已经烂大街了,你不会是胡诌的吧,还是你们两个串通了来骗我?”
    “大姐!想想昨晚发生的事!”
    “昨晚我喝断片儿了,不太清楚,”锦华白他一眼,“别叫我大姐!”
    “我昨晚接收到了时空异常的信号,推测有人穿越了过来,就连夜赶到了那里。可惜晚到一步,你们已经走了。”
    “楼里有很多加班的员工,外面也有不少人路过,你怎么确定是我们?”
    “因为他们身上没有异常磁场。”薛定定说着打开“甲壳虫”的按钮,把它举到高士袗身边,只听“甲壳虫”突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两只触须震动起来。“他刚穿越过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与我们这个时空不同的磁场能量,不过这个磁场会渐渐消失,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强了。我就是靠这个推测一定有不同时空的人穿越过来了。当然也多亏了他的外表足够与众不同,我靠着仪器,加上询问路人,就找过来了。”
    “我……懂了,”一旁的高士袗突然高声道,“我懂了!”
    薛定定诧异:“懂了?真的假的?”
    “先生所说的虫洞,就像牛郎织女相会的鹊桥,把天上和人间连接起来,我就是这么来的,对吗?”
    薛定定张着嘴,半天道:“说得好,有才,这是我听过的关于虫洞最浪漫的说法,我就当你懂了吧。”
    “那我如何才能重回大明?”
    “这个……”薛定定支吾起来,“大明已经亡了,还回去干嘛?”
    “我要回去见一个人,有要紧之事要做!”
    “你不会是想回去找那本书吧?”锦华道。
    “等等,”薛定定神色一紧,严肃道,“有件事必须提醒你们,先不说是否能够重回大明,就算回去了,你也不可以,更不可能更改历史,知道吗?”
    “为何?”
    “蝴蝶效应。”薛定定给他讲解了其中的原理,“简单来说,如果你回去改变了历史,那么就会引发灾难。”
    “那我把书带回来呢?”
    “这同样是改变历史,不推荐尝试。”
    “我不太明白,”锦华插嘴道,“既然不能改变历史,那么他从明朝来到这儿,为什么没有引发灾难?”
    “这件事我在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他之所以能够穿越过来,并且没有给这个世界带来任何异常,是因为他的命运就是如此。”
    “命运?科学家竟然相信命运?”
    “这个‘命运’不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而是说他在明朝就是一个突然消失的人,并不是改变历史所造成的穿越。所以他来到现代,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件,而不是任何人通过时空穿越手段所干预的结果。”
    锦华还是不理解。
    “《寻秦记》看过吧?”薛定定继续解释,“项少龙回到秦朝,想要改变历史,但是经过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发现不仅没有改变历史,他自己恰恰是造就历史的原因。而那个像他的兵马俑,正是他自己。也就是说,项少龙的穿越是必然事件。这位也是一样的道理。”
    “貌似懂了。”锦华耸肩。
    “那我是不能再回去了么?你方才不是说可以助我回去……”
    “我那不是为了让你松手么……如果虫洞现象再次发生,而且时空隧道所连接的那一头恰好是你所在的大明,你就有可能回去。但这一切只能以‘牵牛星’的监测结果为准。”
    “不得不说,你这个回答确实很像‘砖家’!”锦华撇嘴。
    “没办法,能力有限。”薛定定挠挠头。
    高士袗一脸失落,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多谢解惑。”
    “对了,还没问你们俩的名字?”
    “在下高士袗,江南织染局所官。”
    “高大人,失敬失敬。”
    “我叫孟锦华,这个世界上最倒霉的服装设计师!”
    高士袗向她看去,这是他穿越后第一次认真端详眼前的女子。齐肩短发,面容清秀,神情中却带着颓废与沮丧,说话也总是带着嘲讽与火药味,与她文静的外表很不相称。他25年的人生以来,见过的女子不多,锦华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类型。难道新时代的女子都是这样的?
    他暗暗想着,薛定定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哎呀,我忘了下午的研讨会!”他一边慌张地往外走,一边将“牵牛星”塞给锦华,“拿着这个,后背的壳子里有说明书,如果再赶上穿越,记得用这个发信号!还有,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穿越的事,否则你们就别想太平了!”说完匆匆而去。
    他一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挂表的滴答声不停提醒着时间。
    锦华率先打破沉默:“既然都弄清楚了,你可以走了吧?”
    “我……可否……”
    锦华打断他下面要说的话:“我这里不是收容所,还有,你们古人不是讲究男女授受不亲么,我没办法收留你。”她一口气说完,似乎怕自己不够坚定,转身走进卧室,“砰”的一声关上门。静静听了一会儿,屋子的大门开了又关,脚步声渐渐远去,房间陷入一阵死寂。
    电脑屏幕上正展开着一张绝美的故宫风景照,大雪覆盖之下,故宫好像瞬间变成了从前的那座紫禁城。
    那个人,真的到过紫禁城么?他所生活的大明又是什么样子呢?
    夕阳垂落,外面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她不可抑制地胡思乱想起来:那人会去哪儿呢?刚才他还想割喉自尽,不会真的下手吧……想到这儿,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担心。
    就在此时,老旧的房门“吱呀”一声响,一个脚步声慢慢逼近。
    她紧张地站起身,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着。
    终于,房门被人轻轻推开,高士袗重新出现在门外:“在下又来叨扰了。”
    看见他的一瞬间,锦华心底感到一丝莫名的踏实与安慰,嘴上却道:“擅闯民宅,在大明也犯法吧?”
    “那个……外面下雨了。”
    “是要借伞吗?”
    “那个……”他面露难色,犹豫再三道,“在下无处容身,想在姑娘这里暂且借住几日。”
    “借住?”
    “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人生地不熟……”
    “我说了,这儿不是收容所。”
    “姑娘如有用得着在下之处,任凭驱使。”
    “你一个古人,能干什么?再说你也看到了,我正被人追债,工作没了,房子也是租的,别说下个月的租金没着落,就连饭钱也快没了,我帮不了你……”
    “姑娘难道孤身一人,无亲无故?”
    “我不想提他们,总之我已经是穷途末路,你跟着我没有好日子过的。”
    “无论如何,姑娘都得坚强点儿,日子还要过下去。”
    她嗤笑一声:“你一个跳崖自杀的人,倒教育起我来了!”
    “自杀?我那是为了守护家传之宝,和阉党誓死抗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你们古人真逗,总把什么大义、气节挂在嘴上。死就是死,有什么分别?到最后都一样,什么也留不住!浑浑噩噩怎样,誓死抗争又如何?你一心守护的什么宝书,不是踪影全无了吗?你的家人,不还是救不了吗?还有你所效忠的大明,不也早就亡国了吗?你坚持的那些东西,根本毫无意义!”
    “你!”他气得脸色发白,右手按上腰间的佩刀,一步步向她走近。
    “你,你要干什么……”她吓得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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