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的特务处现在由戴笠主管,但是上海站的顶头上司依然是贺衷寒。
    贺衷寒听完翁百龄的诉苦后,说道:“这件事我也不知道详情,我得回头问问雨农,钱都是他花出去的,我看他那里能不能省出来一部分支持你的行动。”
    “那就多谢贺长官了。”翁百龄一脸谄笑道。
    “你是不是得罪路长官了?”贺衷寒问道。
    “没有啊?我一直很尊敬路长官的。”
    “没有就怪了,肯定是你得罪路长官了,路长官才会不支持你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在上海,你谁都可以得罪,千万不要得罪路长官,否则你寸步难行。”贺衷寒教训道。
    “卑职知道,可是卑职真的没有得罪过路长官。”翁百龄死不认账。
    “你要明白,路长官是总部的财务总监,现在又是军事委员会的少将参议,位置在你之上,所以他虽然也是上海站的副站长,你不能真的把他当成副手来对待。”贺衷寒说道。
    “卑职明白。”翁百龄沮丧地说道。
    “你最好是明白了,在上海,你想跟他作对,以后没有好果子吃的。”贺衷寒警告道,然后挂了电话。
    翁百龄被教训得浑身出了一层冷汗,但他仍然觉得贺衷寒并没有维护路鸣的意思,只是说了实话。
    翁百龄知道,贺衷寒的警告是为了他好,可是他还是不服气,他想到了校长对他的嘱咐和承诺,觉得有校长给自己撑腰,未必就斗不过路鸣。
    现在正好有一个突破口,可以搞掉路鸣。
    路鸣从警察局带走的那个表亲,也许就是路鸣倒台的定时炸弹。
    翁百龄跟萧楚长谈过两次,分析了各种可能,最后一致认定那个女人就是共-产-党,不会有错。
    如果这件事能查实,路鸣绝对脱不了干系,不是共-产-党也是通共,那就有好戏看了。
    这两条可都是大罪名啊,哪怕路鸣的后台能保住他的性命,他在复兴社也无法立足了。
    那时候,姓翁的可以在复兴社上海站一手遮天,无人再敢挑战。
    那个赵元良,以为换了门庭,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路鸣一旦倒掉,第一个就拿他开刀,以儆效尤。
    “你们先出去。”翁百龄对副官和秘书说道。
    等副官和秘书怏怏出去了,他才拿起电话给萧楚打过去,然后吩咐了一阵。
    “路鸣,你给我等着,现在你跳得有多高,将来摔得就有多惨,我要让你死得很难看。”他在心里暗暗诅咒着。
    第三天下午,一身西装革履的萧楚提着一只藤条编制的箱子上了汉口号,他神清气爽,好像要去汉口相亲一般。
    此时的他春风得意,远大前程正在向他招手。
    翁百龄已经答应了他,这次他去汉口出差,只要完成了任务,回来后就能进入复兴社上海站行动大队,先当个小队长,以后将会平步青云。
    对于一个第六分局的警察来说,萧楚这等于是一步登天了,想想都会在梦里笑醒了。
    翁百龄委派萧楚去汉口的任务也很简单,只要亲手把安意的照片和一些情况告诉复兴社汉口分站的站长就行了。
    复兴社汉口分站会在汉口调查安意的历史过往,等到他们查完,结论出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萧楚并没有注意到,当他一到码头的时候,就被两个人盯住了。
    “就是这家伙。”刘信对着照片说道。
    “你说的是废话,萧楚咱们还能认错,扒了他的皮,我也认得他的骨头。”赵龙不屑道。
    他们对第六分局的每个警察都很熟悉,更不用说萧楚了,不过刘信办事比较认真,还是用照片比对了一下。
    等萧楚登船后二十分钟,两人各自才提着一个小包登上了船,小包里没有别的,只有几套换洗衣服。
    他们两人拿的是一等船票,每人都有一间单独的舱室,二等船票就是两个人一个舱室,三等票是四个人一间舱室。
    无等级的船票,只能坐在一楼大厅里的椅子上,或者躺在无人的甲板上煎熬几天了。
    萧楚买的也是一等船票,他上了船,找到自己的舱室,进去后就躺在小床上出神。
    人的发达还是要靠机遇的,而机遇永远只留给有准备的人。
    他现在就是捕捉到了机遇,并且牢牢抓住了,好运不期而至。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好运的背后有一只死神的手,正在向他召唤,这才是福兮祸之所藏。
    刘信兄弟并没有急着下手,从上海到汉口坐船也要几天的,不急于一时,重要的是稳妥和无人知觉。
    他们白天去餐厅就餐,大吃大喝,让旁边看到的人都吃惊不小,他们看到这兄弟两人身材也不算魁梧,怎么胃口这么大?
    就在他们不远处,萧楚也在大吃大喝着,不过他胃口没有刘信兄弟两个大,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餐厅的饮食不要钱,全都在一等船票的票价里,所以萧楚吃得非常尽兴。
    就在他回去的时候,刘信兄弟跟着他,看他进了舱室,两兄弟相视一笑,就离开了。
    第三天晚上,天上雷霆闪烁,江面上起了风暴,暴雨如注,渡轮在风暴中艰难地行驶着,就像水盆里小孩子折叠的纸船一般脆弱。
    刘信和赵龙两人感到时机成熟了,两个人穿好雨衣,摸黑出了舱室。
    到了萧楚的舱室,他们猛烈地叩门。
    “什么人?”萧楚大吃一惊。
    “是萧先生吗,有你的急电。”刘信大喊道。
    “我的急电?”萧楚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道情况有变,翁站长向船上紧急发来电报?这个可能也是存在的。
    他迷迷瞪瞪打开门,外面漆黑一片,什么都没看见,他又喊了一句:“人呢!”
    下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一双铁钳似的大手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然后把他推进舱室里。
    萧楚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奋力挣扎着,就像一条乱舞的八爪鱼。
    赵龙随后进来,把他在空中舞动的双手紧紧抓住,反背在身后。
    萧楚的舌头全都伸出口外,眼珠子也在暴突,只有双脚还在乱蹬着,可惜无济于事。
    不多时,就听得喀喇一声轻响,他的颈骨折断了,脑袋软软地耷拉下来,舌根也折断了,耷拉出嘴巴的外面,就像一个吊死鬼,其实也差不多。
    随后刘信和赵龙闻到一股骚臭味,萧楚失禁了。
    “松手吧,他死透了。”赵龙说道。
    刘信没有松手,而是把萧楚提着出了舱外,然后扔进了江里,赵龙迅速把萧楚舱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好,装进事先准备好的一个大袋子里,全都扔进了长江。
    暴雨雷霆的声音遮盖了一切声响,就连萧楚落水的声音都被遮盖住了。
    渡轮仍然在风暴中艰难地行驶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萧楚从此被抹去了,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这件事情其实并非路鸣所愿,他一直在寻找放过萧楚的方法,也就是想救他一命于水火。
    可是翁百龄不干,一定要拿他当棋子来对付路鸣。
    萧楚并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目标是路鸣,明知故犯,那就是跟路鸣放生死手了。
    路鸣给了萧楚最后的机会,等他上了船再动手,这是最后一站,最后逃生的机会。
    路鸣的确是为他感到可惜的,但也无可奈何。
    如果在登上去汉口的渡轮之前,萧楚幡然悔悟,找到路鸣陈述事情的原委,他不仅能活下来,而且将来会活得很好。
    路鸣决心痛下杀手的另一个原因是,萧楚的行为不仅会伤害到他,而且会对安意和董先生构成致命威胁。
    这是路鸣绝对不能忍受的,不知不觉中,他现在已经把董先生和安意当着自己的亲人对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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