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里面聊聊如何?这里说话不大方便。”郭嵩涛笑道。
    “好啊。”盛慕仪爽快答应了。
    盛慕仪到香港有两个多月了,一直是孤身一人,还要经常更换住处,躲避日本人的搜捕,内心十分孤独苦闷,似乎看不到一点希望。
    今天遇到了两个人,一个人曾经帮过她的忙,另外一人竟然是当初新青年杂志的编辑,简直是太意外太惊喜了。
    宋真阳索性把书店门关了,三个人一起进入书店里面的一个房间。
    这里是他们两人吃饭睡觉休息的地方,宋真阳泡好茶端上来,然后笑道:“盛小姐,咱们就别凯特了,行不行?”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向宋真阳伸出了手,说道:“不好意思了,我叫盛慕仪。”
    郭嵩涛点点头,非常高兴,感到他们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便道:“盛小姐此番离开上海,引起的动静不小,日本人好像非常不安啊。”
    盛慕仪道:“我这也是没办法,只能躲着他们,我到香港的事请两位千万保密,这牵扯到一个惊天秘密,和日本人有关,所以我不能让他们找到我,也不能让熟悉的人发现我。”
    盛慕仪说话的态度非常诚恳,但看得出内心十分焦灼。
    郭嵩涛和宋真阳有些发蒙,他们无法理解慕仪的意思,不让敌人找到那是当然,为什么不能让熟悉她的人找到?
    这是一个复杂的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但她如果不说,也不能多问,否则容易造成误会。
    盛慕仪毕竟不是组织内部的同志,不能对她有过高的要求。
    盛家在香港不但有产业,还有别墅,盛家不止在上海势力大,在香港也一样,如果盛慕仪真的到了香港,她根本不用躲避啊,只要她打一个电话,盛氏产业在香港的人马就全都是她的手下。
    为什么不能让熟悉她的人找到。这个问题郭嵩涛和宋真阳始终理解不了,后来他们专门向上级做了汇报,上级回复说,盛慕仪可能有不得已的苦衷,不敢在香港公开露面,目前你们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她的安全。
    那就只能尊重她的意见,一切按她的要求去做,不仅保护好她的安全,而且对她的行踪绝对保密。
    “您放心吧,不管您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我们都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不会让您为难。”郭嵩涛郑重保证道。
    “郭老师,您就别跟我您啊您啊的,我当不起。”盛慕仪心情放松了许多,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说来奇怪,盛慕仪原来就不是那种轻信别人的人,现在到了香港,她更是对任何人都充满了警戒,但是对郭嵩涛和宋真阳,她很快就完全信任了。
    “郭老师,您说我当初写的稿子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没有发表。既然没有发表,就说明不合格,既然不合格的稿件,您怎么会一直保留着?”盛慕仪问道。
    “盛小姐,不是不合格,你的稿子里有一篇写得太好了。”郭嵩涛笑道。
    “写得太好了?怎么可能,您不会是在安慰我吧。”盛慕仪根本不相信。
    “对,稿子虽然好,不过有些观点太鲜明了,这对于国-民-党政府会有很大的刺激,我们也担心给你家里惹麻烦,研究后觉得还是不发表为妥。我还记得给你回过一封函,约请你有空来编辑部面谈。其实就是想告诉你稿子不能发表的原因。”郭嵩涛如实讲道。
    “那你们是……”盛慕仪有些猜出来了。
    “对,我们就是共-产-党,我就是共-产-党在香港的地下党员。”郭嵩涛笑道。
    “那宋先生……”
    “他当然也是,对了,他的真名叫宋真阳,彼特宋是他的化名。”郭嵩涛大笑道。
    “真阳,这个名字不错啊,非常阳光还带着刚强,我们民族现在最需要这样的力量。”盛慕仪笑道。
    “是啊,我们的民族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但是最迫切需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一场自下而上的彻底的无产阶级革命,我们现在从事的就是这种革命事业。”郭嵩涛精神抖擞地说道。
    “您能不能向我多介绍介绍你们共-产-党的情况,包括你们的信仰和思想,还有你们的革命方针。你们放心,我一定保守秘密,不会把这些说出去。”盛慕仪急迫地说道。
    “你说说看,为什么迫切地想了解这些?”郭嵩涛像老师对待学生一样,反问道。
    “我出国留学,到了美国才发现,自己的国家是多么的落后和软弱,政府是多么的无能,我看不到我们的民族未来出路在什么地方,感到很痛苦、很迷茫、很彷徨。我想起来在国内阅读新青年杂志时的感受,忽然发觉你们是先知先觉者,是中国少有的觉悟者。”盛慕仪满含激情地说道。
    “你这种想法就非常好,其实我们也一直在关注你的情况。你干脆就搬到隔壁的旅店住下,一方面我们可以保护你,一方面我们可以经常交流,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郭嵩涛坦诚道。
    “好啊,我这就搬过来。”盛慕仪像找到亲人一样开心起来。
    宋真阳跟着慕仪去了她住的旅馆,退房后又来到了距离汇文书店不远的一个旅馆住下。
    从这天起,慕仪暂时不去研究化妆术了,而是倾听郭嵩涛对她宣讲中-共的信仰、革命思想和革命方向。
    这期间郭嵩涛也向上海方面汇报了找到盛慕仪的情况,再次询问上级是否知道盛慕仪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上级领导发回指令,要求他们务必保护好盛慕仪的安全,凡是盛慕仪想要知道的,都可以对她宣讲,但是不要急于把她发展进党内。
    老实说郭嵩涛看到这些指令也是发蒙,他从事地下工作多年了,对于上级的指示总是一下子就能抓住要领,深入理解,但是关于盛慕仪的指示,他却总是感觉隔着一层雾霭,根本无法理解。
    不过在郭嵩涛和宋真阳的精心照料和掩护下,盛慕仪开朗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样如同惊弓之鸟,半夜听到警笛声都会心惊肉跳。
    现在她每天都能睡得很安稳踏实,吃饭也很香,话也多了。
    她每天去汇文书店倾听郭嵩涛给她宣讲马-列-主-义,介绍中国-共-产-党的政治主张,分析中国社会各阶层的现状,什么才是中国未来的正确道路等等。
    盛慕仪每次都听得心驰神往,她还不断提问,像干渴的禾苗遇到清泉一样,使劲地吸收着养分。
    “我能不能也加入你们的行列,跟你们一起干革命,我也要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连续听了几天之后,盛慕仪学会了郭嵩涛的口气,忍不住兴奋地提出了请求。
    “你有这个想法很好,我可以替你向上级请示,吸收你加入组织必须得到上级的批准。”郭嵩涛笑了。
    在他看来,盛慕仪现在已经转变过来,新的思想观念基本确立,差不多是他的同志了,当然还需要在实践中得到磨炼和考验。
    但是这件事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只是香港这个小组的负责人,即使是在香港发展一个组员,也必须得到上级的批准,这是非常严格的纪律。
    其实,盛慕仪现在已经是香港地下党组织的外围成员,只不过还没有参加过任何组织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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