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路鸣去了盛有德的公司,在办公室见到了盛有德。
    盛有德还是老样子,不过气色比前一阵好多了,似乎已经从痛失爱女的悲痛中慢慢挣扎过来了。
    “老伯,最近没有什么进展。”一见面,路鸣先就告罪。
    盛有德雇路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可是奔波了这么多天,却没有什么收获,他自己也感到有些难堪。
    “我找你来不是要问你这件事,慕仪的事你尽力去办就是,不要勉强,我本来也没想一定能有一个结果。”盛有德语气平和,倒像是在安慰对方。
    “那您找我……”
    “听说贺谨先是被投毒,然后又被暗害了?这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我有点担心你的安全啊。”盛有德语重心长道。
    “嗯,有这么回事。”
    路鸣知道盛有德是想进一步了解这件事情,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不过没有说他和燕小徽被困的事。
    事情发生后,医院的院长一定会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盛有德的,毕竟被害者原来是盛慕仪的贴身保镖。
    “你最近和燕家有一些来往?”盛有德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是啊,您连这儿都知道了?”路鸣诧异道。
    “在上海这个地方,但凡有个风吹草动,我这里就会有消息的,当然慕仪的事除外。”盛有德叹息一声。
    路鸣没敢多说,他想盛有德肯定也知道燕家和路家的往事,不过那是上一辈人的事情,他还是不提为好。
    “你知道我最奇怪的是什么吗?”盛有德忽然提高了音量。
    “不知道。”路鸣摇头。
    “上海这个地方很大,其实也很小,就看你从什么角度去看了。”盛有德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马上把声音放低。
    “以我在上海经营这么多年的基础上,按说在这个地面上发生的每一件大事,只要我想知道,就会得到最详尽的情报,可是慕仪无论出事前还是出事后,我都没有得到任何消息。这就好像除了我所认识的上海外,还有一个上海,这是非常荒谬的。”
    路鸣点点头,他能理解盛有德的感受。
    也许盛有德认为,以自己的财力和势力,已经足以掌控上海的信息来源,只是慕仪出事后,他才发现他根本掌控不了,至少这个地面上还有许多他掌控不住的事情。
    这对盛有德来说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
    “我说燕家的事是要提醒你,尽量不要跟燕家走得太近。”盛有德回到正题上。
    “燕家有问题吗?”路鸣好奇地问道,这已经是盛有德的再三警告了。
    “也许有问题,也许没问题,但是燕鸿道这个人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他很复杂,具体的我也不跟你多说。你知道吗?当年他和你父亲可是生死兄弟一般,可是你到上海来,他亲自找过你吗?或者说派人请你吃过饭吗?”
    路鸣一怔,他还真没想过这么多,老实说他以前真不知道他家和燕家的关系,只知道父亲和盛有德的关系,盛有德居然说燕鸿道当年跟父亲是生死之交,那就是像他和张子扬一样了。
    可是他到了上海后,燕鸿道真的是不知道呢,还是故意把他晾在了一边?
    那么昨天见到燕鸿道,他为何又那样热情?
    他一点也不怀疑燕小徽,估计燕小徽和他一样,对两家人的往事一无所知,被蒙在了鼓里。
    “长辈的恩怨是不应该波及下一辈的,可是当年发生了许多事,有些事到现在也说不清,你父亲为何吃鸦片?他是不是对你说是风湿痛?”
    路鸣点点头。他知道的就是这样,父亲因为风湿痛而吸食鸦片。
    “他这样告诉你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我也不便多说,你就记住一点,就是我上次跟你说的,在上海除了我谁都不要相信,记住了,是谁都不要相信,只能相信自己。”盛有德郑重道。
    “燕鸿道昨天遇到了我,还说他当年追过我母亲,真是这样吗?”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路鸣不得不问了。
    “的确,这事当时都闹得上报纸了,你父亲最后和燕鸿道公开决斗,最后你父亲赢了,不过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也就没了。”盛有德忽然笑了,可能是想到当年的那一场闹剧吧。
    “他们还决斗过?”路鸣简直不敢相信。
    若是他和张子扬真的同时爱上一个女人怎么办?难道也要通过决斗来解决吗?
    这事当然不会发生,他们两个可都是名草有主的人,他只是好奇,在心里设想一下罢了。
    “你父亲当年中了一枪,打在腿上,虽然子弹取出来了,可是手术没做好,就留下左腿剧痛的病根,所以后来不得不吃鸦片。”盛有德说道。
    “原来是这样。”路鸣这才知道父亲晚年抽大烟的原因,这件事情父母从不对他和弟弟吐露半个字。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说燕鸿道不好,他好与不好,都是我们这辈人之间的事,你们大可不必管它,但是这个人……反正你保持一定的距离就是,但也不要把关系搞僵,我相信你会处理好此事的。”
    “您就为了这事特地找我来的?”路鸣有些不明白。
    “这可不是件小事啊,我不希望你们父子两人栽倒在同一个地方,你千万小心。”盛有德严肃道。
    路鸣听得出来,盛有德有许多事都没有说出来,所以才显得他的话说服力不够强,他不说那些事或许是有顾虑,或许是别的原因,他没法根究了。
    “过几天日本的一位要员本庄繁大将要来上海,燕家给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燕鸿道已经邀请我了,不过我不会去,今天叫你来也是为了这事,你也不准去。”盛有德说道。
    “啊,我还真的准备去呢,而且我有必须去的理由。”路鸣急了。
    “什么理由,说来听听。”
    路鸣就把要去会场查找日本人的事说了一遍,当然,他不敢提安恭根半个字。
    “这样啊,那你就去吧,可是你去的目的要保密,一定不能让燕鸿道知道。”盛有德点点头。
    “我知道该怎么处理,老伯请放心。”路鸣轻声说道,站起了身。
    从盛有德的办公室出来,他心里苦笑不已,燕小徽让他小心盛有德,盛有德现在又警告他小心燕鸿道,他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从心里讲,他当然更信任盛有德,毕竟他跟燕鸿道不熟,可是熟悉的人就不会骗你吗?当然不是,有时候越是你熟悉的人,把你骗得越惨。
    路鸣虽然没被人骗过,可是这种事听得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不要相信任何人,只相信自己,他倒是牢牢记住了盛有德这句话。
    当然,他也有完全能够相信的人,至少袁明珠、张子扬他是完全可以信任的。
    对待燕小徽,这个总想得到他的女孩子,他心里依然有一层提防,倒不是因为盛有德的警告,而是觉得燕小徽过于复杂,不像袁明珠,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底。
    当然这也是在他而言,或许在别人眼里,袁明珠也同样是个谜吧。
    他正走着,忽然看到盛棣过来,他笑道:“真巧啊,在这儿碰到你了。”
    “巧什么啊,我天天在这儿上班,你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你第一次来罢了。”
    盛棣穿着手工定制的三件套,脚上是意大利手工皮鞋,不愧是上海头号公子哥,而且现在也成为上海首富的继承人了。
    盛慕仪失踪,最大的获利者就是盛棣,他由公司的高级管理人员,转身成为盛家产业的继承人。
    “我说兄弟,你没个正式工作,一天到晚都忙什么啊,怎么一天天的见不到你人影呢?”盛棣拉着路鸣的手,很是亲热地道。
    “我有工作啊,哪天也没闲着。”路鸣很冤枉地叫道。
    “你那个工作就是玩票,有人找你办案吗?当然叔父找你这是例外啊。”盛棣笑道。
    其实路鸣和盛棣小时的交往比跟涨子扬还多,可是他跟盛棣之间的感情就没有跟涨子扬深,也比不上跟盛慕仪。总之性情上不是那么投缘。
    “来,到我办公室坐坐。”
    盛棣把路鸣拉到自己的办公室,和他一起坐在一张沙发上,然后按铃让一个秘书给端两杯咖啡来。
    “你的咖啡还是不加奶和糖吧?”他问道。
    “嗯。”路鸣点头。
    “那就两杯黑咖啡。”
    “你不知道我这几天正在找你呢,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盛棣笑道。
    “你找我有事啊?说说看,盛公子有何贵干吧。”
    “是这样,我就是想打听一下你有没有紫苑的消息。”盛棣问道。
    “什么,你没有紫苑的消息?”路鸣倒是惊讶起来。
    紫苑可是盛棣的未婚妻啊,两人之间不可能断了联系啊。
    “就是前几天接到她的一封信,说是她在庐山游玩呢。”盛棣说道。
    “嗯,好像明珠也接到了这个消息。有什么不对吗?”路鸣故意问道。
    他早就在想这个问题了,紫苑不是有什么不对劲,而是太不对劲了。
    就凭她躲在自己公寓很多天这一点,就能断定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而且不只是她一个人,盛慕仪那些日子频频跟她到自己的公寓相会,好像在研究什么,这就更不对劲了。
    可是,她们两人在商量什么事呢?
    难道,在上海还有盛有德摆不平的事,需要她们两人躲起来商量?这也说不通吧。
    “我也说不上,就是感觉怪怪的,你知道吗,我看过信以后就是有种感觉,好像这信是预先写好的,然后请人寄出的。”盛棣苦笑道。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紫苑知道自己要去一个邮寄不方便的地方,又怕家里人担心,所以先写下信件,请有人代为寄出。”路鸣分析道。
    “我不觉得有这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她一定会在信件中写出来的。”盛棣的脸上满是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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