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闪动之间,晦明晦暗,晃眼得很,钱真人和那小徒弟都是一惊,他们都意识到这里的不对劲儿了。
    不仅仅是灯不太好了,就连直播的镜头都跟着不住地抖动起来,画面儿一断一断地,看着贼不对劲儿。
    “我去,钱真人这做的挺真实啊!比拍电影都真!”
    “可不咋的!这什么情况?”
    星星点点,几个弹幕出现在了屏幕上,再看钱真人,喉咙里咕噜一声,“跑!”
    一声大喊之间,钱真人也不管那些有的没的,撒丫子就奔着门口儿跑了过去,却不想,他一头钻进走廊,就是一声惨叫,“啊——”
    “咚——”
    一声巨响,钱真人正跟随着他一起往外跑的小徒弟撞在一起,几乎在同时,室内阴风骤起,符箓纷飞,眼见得屋子里阴气弥漫,一声尖锐的啸叫激得满屏雪花儿,“啊——”
    屏幕狂颤之间,钱真人吓得险些尿了裤子,他一个翻身,面对着镜头的方向也嗷地一嗓子,叫了出声儿,“啊——”
    “咚——”
    一声巨响,只见得钱真人拔地而起,一下撞在了墙上,踉跄倒地之下,他那个徒弟早已经吓得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儿当时就倒了!
    再看钱真人,倒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刚一起来就又是一甩头,哐当一下再次趴在地上。
    他踉跄着,爬起来,忽然眼珠一斜,不等无形中的巨力再次袭来,抽冷子忽然把胳膊一甩,唰一下,手里头一根细绳儿猛地朝半空一套!
    那绳子猛地一顿,似乎套到了什么,随着一声怪叫,钱真人猛一翻身,直接一个背摔,无形之中似乎什么东西被他摔了个跟头!
    “小五子!”
    那倒在墙角儿从抽搐的徒弟听得呼唤,一下就醒了!
    “师父!”
    钱真人大喊,“黑狗血!快!”
    “诶!”
    小无子蹭地一下跳起来,怪叫着踹开门,直接跑了!
    “我去……”
    钱真人一扭头,当时就懵了,就在此时,斜刺里,一团蒸汽猛地一下炸了出来。
    钱真人一声大叫被推出去好几米,一直滚到墙角儿!
    再看时,烟雾缭绕之间,一个翻着白眼儿小孩儿模样的家伙,正歪着脑袋,咔咔咔地走上前来。
    他个头儿儿不大,也就是家猫大小,浑身上下,冒着蒸蒸白气!
    它瞅着钱真人,阴测测一龇牙,刹那间,那黑黄相间的斑驳如铁锈模样的两排尖牙露了出来!那牙,起码能有半寸多长,又恶心,又吓人!
    它的嘴,一动一动地,咯吱,咯吱,似乎在咀嚼着什么!
    此时王小六儿等人隔着屏幕才骤然发现,方才打斗时,钱真人的肩膀上出现一个伤口,此时此刻,血流如注!
    它竟然在吃肉!
    它竟然,在从钱真人的肩膀上啃了一口肉下来!
    钱真人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手捂着肩膀,汗如雨下,可能是知道自己真顶不住了,反而不那么怕了,只见他从地上抄起桃木剑,面对着那小怪物,厉声喝问,“孽障!道爷在此,安敢放肆!”
    那小怪物一听这话,扑哧一声笑了,它脖子一歪,“嘎巴”一声,脖子又一歪,又是“嘎巴”一声,他双手一举,对着那一对爪子狠狠地嗅了一下,紧跟着,露出了癫狂又雀跃的模样,“生人味儿!生人味儿!就是这个味儿!”
    它那声音,极是恐怖,一句话说完,它对着钱真人一探身子,怒目,龇牙,怪笑,“哈哈哈哈哈!!!!”
    “砰!”
    一声闷响,那东西一下就从镜头前消失了,几乎在同时,钱真人持剑猛刺,半空中一声脆响,那精致的桃木剑瞬间折成数段儿,就在众人脸色大变的刹那,钱真人忽然身子一抖,噗地一下,身上的道袍也不知道怎么就给甩了出去!
    刹那间,就看见张开的道袍像是给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样,一下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再看钱真人,一瞬之间,退出了能有两米多远,他背对着那道袍,竖起剑指在唇边,大喊一声,“禁!”
    砰地一下,道袍一个猛缩,竟然像个大口袋似的将那小鬼儿缠在其中,这时候,钱真人一个翻身,滚了出去,他没有立刻逃走,而是抄起一瓢水,对着上下翻腾的道袍猛地一泼,随着“滋”地一声响,他砸碎手里半个葫芦,再次结印,同时,那手印接二连三地开始往他的脑门儿上扣去,“禁!禁!禁!”
    他每说一个“禁”字,那道袍变成的口袋,就小一点儿,每说一次,就又小一点儿,三次之后,那口袋已经只有皮球大小了!
    我去?
    不仅是王小六儿懵了,好多人此时都懵了,大家都以为钱真人是个神棍,是个骗子,他一开始的表现也确实拉胯,可现在一看,啥情况啊?这钱真人,还真有点儿能耐!
    眼瞅着,那东西被裹成一个皮球儿,脱身不得了,钱真人忽然左手掐道指,右手成剑指,自头上而下,朝着一边的醮台猛地一指,那台子边儿上,五个小旗子微微一抖,只见钱真人口中念了一句什么,又忽然往起一甩,就听见,嗖嗖几声怪响,五色旗,化作五道光,嗖地一下就起来了,钱真人用手指一引,对着那皮球似的东西猛地一甩手,“吾奉太上老君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杀!”
    话音一落,五道光束砰砰几下,正戳在那怪物通身上下,刹那间,直把道袍变成的布袋戳了成了刺猬,那怪物在布袋里,发出了一声竭嘶底里的惨叫,再看钱真人,一股子狠劲儿刚一下去,就噗通一下捂着肩膀栽倒在一边儿!
    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一扭头,发现还在直播呢,还比了一个“yeah”,此时再看,屏幕上,铺天盖地,全是赞颂之声,“我去,道爷牛逼!道爷牛逼!”
    “道爷不牛逼,是祖师爷留下的法宝牛逼!不瞒各位说,刚才,道爷差点儿吓尿裤子了。”
    钱真人匍匐前进,来到镜头前,咧着嘴看着弹幕直嘀咕,却不想,就在他的手刚要按向屏幕的一刹那,忽见四周杂物,微微颤动,他脸色一变,猛甩头,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站定,回头,猛地一瞅,就看见,门口处,黑发垂胸,一抹诡异的红色掩映着,正有一个女人佝偻着身子,披着黑瀑似的长发摇晃着身子,静悄悄地,探身出来。
    她弓腰驼背,一动不动。
    钱真人起初吓一跳,紧跟着,气得够呛,“你个混账东西,刚才跑了,现在还回来干啥!”
    钱真人骂完,用手还往外一指,“你给我滚!以后,我都不想再见到你!”
    他怒声呵骂之后,那身影,却依然站在门口儿,一动不动,钱真人嘴里还骂骂咧咧地,“我真是瞎了眼,收了这么个徒弟!没遇上事儿的时候,装得可像了,一遇上事儿,一点忙都帮不上,自己先跑了!什么玩意儿!”
    “我说你呢!”
    见那个身影儿不做声,钱真人豁地一下站了起来,手指着他,“你在那装啥呢?早露馅儿了,你还装啥呢!你别以为不说话,我就能原谅你了!你给我滚!滚!滚得越远越好!”
    那身影,还是一动不动。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咋的?!”
    钱真人真急眼了,捂着肩膀,都没回头,可当他扭头看向屏幕的时候,却发现,弹幕上,一群人都在问一个问题:“钱真人,你几个徒弟?”
    “俩啊,俩徒弟,有一个回去看家了,收拾完东西就回去了,还有一个就刚才跑那个!我跟老铁们说实话吧,因为来这里,不管是招魂也好,还是抓鬼也好,不一定没一次都能真抓到东西,为了节目效果,我就安排了一下徒弟在这里等着,我之前怎么告诉他的,我告诉他,你就消停呆着就行,实在没玩意儿了,你再上,可这倒是好,他先来了!来了就来了呗,演得不像也就算了,遇上真事儿把师父扔这里了,不是我就不明白,我钱真人,是浪得虚名吗?就对自己师父这么没信心么?这不是跟你们吹啊,我钱真人,走过南,闯过北,骨灰坛里……嗯?”
    钱真人略微一愣,眨巴眨巴眼睛,看着屏幕,“你们说啥呢?刚才那个跟之前那个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啊?”
    钱真人挠挠脸,“不一样么?”
    他下意识一回头,却发现,门口儿那个,没了。
    他一歪身子,大喊几声,“小五子!小五子!别装神弄鬼了,你出来!出来!我跟你说话呢,听见没有?小五子!”
    “估计是跑了。”
    叫了几声,没人答应,钱真人擦擦额头的汗,“可累死道爷了!我跟你们说,你们少来这个,吓唬谁呢?你们这套跟别人那可能好使,跟道爷我这儿,不管用,知道不?你们知道为什么不管用么?因为你们对这东西不了解!什么妖魔鬼怪啥的,那都是有原型,有成因的,有规律的!大家可能都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吧!道理就是这样,以道爷我这些年行走江湖的经验来说,这种猛恶无比的东西,跟寻常那种可不一样!它不仅会伤人,对同类,也很残忍的,所以,一般来说,有这种东西出没的地方,遇上了,也就遇上一个,遇不上第二个!再说了,就你们这些小手段,道爷我也不是没见过,都是一个山上的狐狸,扯什么聊斋啊!咱好好玩,别吓唬人,人吓人吓死人!我看看,你们又说啥了……啊,你们说,刚才那个,跟你徒弟穿的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啊?不都是一身红么?还不一样……”
    钱真人又擦擦汗,可寻思寻思,却不动了,他像是网络卡顿似的卡了半天,缓缓地,回过头去。
    咕噜。
    他的喉结儿,抽动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拿起手机,站起身来,直播着走向门口儿,对着外面照了一下,没看见有什么东西,左右看了半天,又一摁墙壁上的开关儿,啪地一下,灯,直接就没反应。
    “啪。”
    “啪。”
    “啪。”
    他摁了好几下,都没反应。
    “我去?开关儿坏了这是?”
    他低头看看手机,“咋的,你们还觉得我刚才是做秀啊?那我跟你们闹着玩儿呢怎的?刚才,我真是差点儿没死了!啊,有老铁要看看屋子里的情况,想看个全景儿是吧?没问题!”
    钱真人嘀咕着,拿起手机,切换着摄像头,对着房间拍了起来,“这个是醮台,是我们放法器施法的地方,看见这个道袍没?这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传下来的,我平时都舍不得穿,保命用的。然后,我看看,你们说啥了啊……想看看刚才那个尿盆儿?啊,别扯犊子了,刚才那个不是尿盆儿,那是法器!什么尿盆儿!你们想看看,也行,我来给你们拍一下啊,我跟你们说,这盆儿里装的,都是……”
    他摄像头对着墙角儿的铜盆儿,拍了一下,眼睛往屏幕上一暼,却赫然发现,屏幕上,那铜盆儿的旁边,正蹲着一个人!
    一个一身红,黑发垂腰的女人,正趴把脑袋栽在铜盆儿里,再那儿吭叽吭叽地吃着什么呢!
    钱真人手一抖,猛然抬头,此时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个红衣女竟然进了屋儿!
    他起初一惊,吓出一身冷汗,可仔细一看,那人,分明就是他的徒弟!
    红色的戏服,黑色的软皮鞋,还有新买的假发!
    这不分明是他么!
    钱真人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儿,可瞅着自己的徒弟脑袋都要埋到了盆里了,他当时就无语了!
    “小五子!你,你干啥呢!”
    小五子没做声,还在那吭叽吭叽地吃着盆里的生米。
    “小五子!你聋了你?”
    钱真人说着,快步上前,一把踢翻了那个铜盆儿,“我干啥呢你,疯了?!”
    男人低头,微微颤抖着,僵在那里,钱真人看不对劲儿,一伸手,扶住了他的假发,往后一推,随着男人缓缓抬头,颤抖中,一张铁青的人脸出现在了钱真人的面前!
    可不就是他徒弟么?
    小五子,满脸都是碎米,不住地哆嗦着。
    “小五子?”
    就在钱真人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的刹那,男人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紧跟着,他那恍惚不定的黑眼珠儿……
    唰一下!
    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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