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张文明就忙着打扫生产车间后环境卫生,招呼上班的工作开始和泥、拉坯,把各个角落的灯光打亮,这样在拍直播的时候就不会出现光线不足的问题。
    刘艺在开拍前对吕传业说:“我们先做上一期试试镜,让车间的工人都动起来,先拉个远景式,再用中景和特写镜头,我现在就有一个矛盾的问题,就是用国家级传承人上镜的话,是让师父亲自出马呢,还是传业你直接上呢,这个要不要跟师父商量一下,我怕到时候别引起师父误会。”
    张文明从旁边接过话茬说:“如果从非遗传承的角度,我觉得作为沙河彩陶刀马人的第二代传人——我舅舅上镜那太好不过了,只是……”
    吕传业看了表弟一眼,吃惊地问:“我一听你说只是,就有点头大,又咋啦,快说!你这家伙脑子里都是鬼点子。”
    张文明挠挠头说:“也没有啥,只是想着这网络直播是年轻人所喜欢的,只是怕舅舅别不好意思上镜,舅舅是个老古板,这个工作还得你传业哥搞定?”
    吕传业还真被他这句话提醒了。
    “文明说得对,我爸在这方面是个老古董,别说上直播,电视台来采访他都躲得远远的,这直播我还真怕他不来。”
    这事说出来之前,刘艺还真没想到事情的如此复杂性,万一师父不上镜的话,效果恐怕就达不到先前所想的那样。
    吕传业想了想说:“要不刘艺和我一起去劝劝他老人家吧,单凭我的个人力量,我估计说也是白说。”
    刘艺和吕传业回到吕氏彩陶刀马人公司的时候,吕青山正在院子里给小狗洗澡。
    “师父,我和传业过来想和你商量个事,想请您帮我们上直播,就是你只管做你的彩陶,我们不打扰你,一旁有人给你配音,这样你看看行不行?”
    “我从不喜欢上电视采访,这个传业你该知道呀,你们现在还搞网络直播,别说师父思想保守,那是你们年轻人玩的东西,我看网络直播都很少,听说有的老人玩直播都被人骂的狗血喷头,我不干。”
    “爸,咱们的网络直播是正能量的,这宣传彩陶刀马人的你还不干呀,您不是这一辈子把心思都用在刀马人身上了么,也就算是支持我和刘艺的工作和事业了。”
    吕青山的犟劲上来了。
    “你们这一帮小毛孩子想怎么玩,这个世界都属于你们了,非要拉我这个老头子干啥,我不参与,你们也别费心思了,找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的话,你吕传业不就是么?”
    “爸,我这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给您比含金量不够呀,你咋就不能通融一下了呢?”
    刘艺能看得出来,师父吕青山是非常抵制网络直播的。
    她不好太过于勉强,给吕传业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了。
    刚到公司,张文明就看出来他们两人的脸色不对,搭讪道:“我一看就知道二位是出生未捷了,我早就告诉你们了吧,你们肯定是白跑一趟。这不,你们别发愁了,我把我妈妈请来给你们做直播吧。”
    刘艺心想,与其让姑姑上直播,还不如吕传业直接做直播呢,不管怎么说,传业人家是国家级非遗传承人,姑姑才是省级的呀!但现在张文明既然把她老人家请来了,自己还能让姑姑再回去么,这个张文明呀,啥事也不提前先说一声,也好有个思想准备呀!
    他们三人走进生产车间时,看见姑姑正指导一位姑娘在彩陶胚胎上刻花。刘艺小声跟张文明讲,拿出手机来,现在就开拍,趁姑姑不在意,拍得更自然一些。
    拍了十几秒后,刘艺才和姑姑吕艳萍打招呼。
    “姑姑,辛苦您了,您看,我们安排这事的时候有些太仓促,也没有事前和您沟通过。”刘艺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握住吕艳萍的双手。
    “没事的,刘艺,只要你这边需要我,我随时过来帮忙。其实,我也是和我大哥一样,是抵制网络直播的,那里面水分太多,老年人最怕忽悠,我不是说你们这个呀,咱们要是弄这个直播就得实打实,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吕传业笑着说:“姑姑,咱们家彩陶刀马人从创始之初就是说老实话,做老实事,咱们都是农民,就应该实实在在。我和刘艺还有文明商量过了,除了拉坯这一块,在刻花的时候,我们会配乐,我们给市音协的联系好了,他们会安排音乐学院专门学古筝的同学现在来给我们演奏,您想呀,您在静静地表演刻花,那边有《高山流水》古筝演奏,是何等的有韵味。”
    吕艳萍说:“你这孩子想得还很周到,但我认为,到表演刻花的环节,就让刘艺上去表演,我可不争那个风头,你们都看看我老成啥样了,上镜了也很丑,一位又老又丑的老人上镜会影响直播效果的,这样我给你们当艺术顾问,你们该怎么表演就怎么表演,把机会留给年轻人,我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刘艺见姑姑如此开明和通情达理,也就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感谢姑姑对我们几个人事业的支持,我们就听姑姑您的,请您给我们当顾问,下一步直播的过程您全程指导。包括我们的装窑、烧制的过程,都要在线直播,我想,想搞就是一个全过程,让朋友们真正了解我们的彩陶刀马人,至于能不能火,那就看我们的能耐了。”
    下午,晚霞映红沙河水的时候,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逸祥和。
    春风再次抹绿了沙河两岸,伴着轻微的河风,一袭白纱的青春美少女坐在古筝旁,拉开了演奏的序幕。
    《高山流水》古曲过后,又一曲《渔舟唱晚》,另一处的游园广场,刘艺身着浅灰长裙和吕传业身穿藏青长衫,坐在队伍最前面,二十多名青年小伙子和小姑娘紧随其后,在认真的彩陶胚胎上刻花,让过路的游人陶醉,更让这古老的文化散发出新的生机和活力。
    转到晚上的烧制环节,张文明和父亲张正龙父子联手录制。
    父子配合装窑的和谐默契,让人眼花缭乱。产品出窑的环节,使用了特写镜头,由父亲张正龙拿来一把放大镜,对每一个出窑的陶品都仔细检验一遍,合格的就当场交给张文明摆放在一处,不合格的当着镜头销毁。
    彩陶刀马人制作全过程的网络直播风一下子吹遍大江南北。
    网名小蜜蜂的在评论中写道,全过程目睹彩陶刀马人的制作过程真过瘾,这样的作品才叫中国文化,令人震撼!
    网名过来人的评论是,大师们的真情上演,全程的手工制作,这样的产品才有保存价值。
    ……一时间网上好评如潮,销售量更是噌噌地往上涨,还有主动给主播打赏的。
    直播销售的成功,让刘艺他们一下子看到彩陶刀马人发展的更大空间。他们决定,除了彩陶刀马人的产品,还有把其他十二窑的作品也动员大家开拍直播,让这一帮青年人在彩陶销售环节上走出去。
    三天的发货量,比以往多出好几倍。
    正在这个好势头的时候,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差评。
    一位叫唐朝时代人的网友留言说,他收到的彩陶作品与网络播出的产品差异太大,他怀疑不是彩陶刀马人的作品,要求退货。
    刘艺急了,私下里他让这位网友把货再寄回来,查看一下到底怎么回事。
    当售出的这一个观音彩陶瓶摆在大家面前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件作品的确是公司的作品,但怎么会有问题呢,大家反复对比,除了发现作品有些陈旧坏,瓶子的右下角出现了裂痕。
    吕传业仔细看过后,就问是谁发的货,追来追去,是姑父张正龙负责的。
    张文明给父亲打电话,让他到公司来一趟,把事情讲个明白。
    半个小时后,张正龙红着脸赶到了。一看见那件作品,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我,我一时糊涂了,想着销售得好,把原来积压的产品也一并打包给卖了?”
    刘艺的脸色一下子不好看了。
    “你仔细想想,一共卖了多少件?”
    “好像有十五、六件吧。”
    “张文明,你和你爸将这些寄出去的老产品全部追回来,重新发货。所有损失和费用从你这个月的工资和资金中扣除没有意见吧,另外,让你爸在网上公开道歉,我们天天喊着诚信,怎么能这么做呢?”
    张文明不好意思了,看着爸爸说:“哎,爸爸,我真没想到你怎么会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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