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张府医进了屋子,洛泱便和五郎一起告辞,刚走到院门口,就听旁边有人叫:
    “小郎君,留步!”
    两人回头一看,甬道上匆匆走来一人,那人三十来岁,绛色劲装,玄色描绛边抱肚,脚蹬一双短勒乌皮靴,幞头外面裹着玄色头巾,一身苏家亲兵打扮。
    “邓将军,你找我?”
    邓荃走得急,人没站定口中便道:“小郎君,二少将军让您立刻到营里去一趟。”
    “是有线索了吗?”
    “二少将军拿回来些兵器,有了些线索,让您过去对对船上的人。”
    洛泱心中一喜,忙道:“真的吗?这么就快有眉目了?那我跟五兄一起去。”
    “嘿嘿,”邓荃抬手用袖子擦了把汗,笑道:“少将军早料到您会这么说,交代我提醒您,小娘子还在被将军禁足,哪也不能去。”
    五郎哈哈笑着,拍拍她的头,大步跟着邓牙将走了。
    丁香见洛泱撅着个嘴,便含笑道:“您别看二郎君平时很少跟您说笑,他可没少把您放心上。有次夫人跟他说,马车太宽,您在外院里上下车,老是要经过护院那些男人面前。
    二郎君当时没说话,转头就给您换了一辆窄轴马车,您就能坐着马车,穿过角门到后院下车了。”
    “大兄是阿爹的左膀右臂,二兄外粗内细,三兄呢?他好像挺活跃的。”洛泱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昨天才结识的几张面孔。
    “三郎君和隔壁的裴大公子最要好,当年两人一块到长安宫学去读书,后来都考取了功名,又不愿意留在长安,两人就一块回来了。他离家时间长,当然没有四郎君、五郎君和您天天见面这么亲。”
    “也是,我们三个年龄差不多嘛。我娘够辛苦的,一口气生下我们六个……走,看看我娘去。”
    两人刚转了个弯,就看见一个身穿玄色精织葛麻布圆领袍的中年男人,正在训斥一个十几岁的小厮:
    “将军府是这么给你们败家的吗?小郎君?小郎君又不当家,他叫你们把鱼放了,你们就放了,放了鱼,今晚的晚食吃什么?”
    “五郎君虽年轻,不也是府里的主人?”小厮嘟哝了一句,问:“那小的要不要再去南市买几条补上?”
    “买买买你个头!还不找个捞网,悄悄到荷花池里捞起来!”中年男人骂到。
    “可让小郎君、小娘子看见,小的不要活了......”小厮仍旧嘟囔着不愿去。
    那人气得用手里卷着的一本册子,使劲打那小厮的头,身边站的另一个小厮赶紧站出来讨好他:
    “执事莫气,小的愿意去捞鱼,保管只多不少。”
    那人冷哼一声,抬脚踹了下倒鱼那小厮,拂袖走了。
    洛泱正想站出去制止,却被丁香拉住了。
    “为什么不能去?刚才是我夸那几条斑鱼长得漂亮,五兄才叫小厮拿到荷花池里放了,这是什么人,竟敢在府里如此嚣张!”洛泱愤愤的说。
    丁香看了看那边,人已经都走了,这才松开洛泱,行了个礼笑道:
    “小娘子莫怪,丁香跟您细说。刚才那位是府里的魏执事,府里大小事,只要是和银钱有关的,都经过他的手。
    但这还不是他架子大的原因,他原是将军的贴身小厮,因为在战场上曾替将军挡过一刀,整个头顶的头皮都给削了下来,再低一点,命就丢了。
    听说,他现在头顶的皮薄得很,不但长不出毛发,还能看得见头骨的颜色。将军怜惜他救过自己一命,对他也很信任,这么多年来,苏府都是魏执事一手掌管。”
    原来如此。洛泱气消了些,奇怪问道:
    “那我娘不管事吗?”
    “说是夫人管事,可夫人年轻的时候,不是在怀孕,就是在坐月子,生下您的时候,她就便落下个虚症,气血不足,没精力管这么大个苏府,没什么大乱子,她也乐得交给魏执事去管。”
    丁香看了一眼洛泱的脸色,继续说到:“夫人叮嘱我们,不是什么大事,别去和魏执事起冲突,他对将军有恩,我们也该多包容些。”
    洛泱突然想起四兄的话,又问:
    “咱们府里连五兄都已是校尉,男人们都在挣钱,可我看四兄屋里朴素得很,难道我们府里不是很宽裕?”
    “这就要问咱家将军了,咱们府里的银钱,每月还要拿出部分,接济那些家中条件不好的亲军,这开销不固定,因为是将军的意思,夫人也没细算过。”丁香指指绿树掩映的一个小院,轻声笑道:
    “到了,夫人就住那里。夫人还时常发愁呢,说几位郎君娶妻,那是府里单列的开支,您出嫁,说不定就是这两年的事,少不得要加上夫人自己的陪嫁嫁妆,才不让您失了体面。”
    “我不嫁,给我阿娘省钱!”
    洛泱头一低,提着裙子往院里跑,丁香笑着加快了步伐跟上去。
    “你怎么不在屋里躺着?我刚让梨花给你送汤过去,等你回去肯定放凉了,要热过才能喝。”李氏见女儿过来,忙将她拉到榻上靠着。旁边的桃花笑到:
    “这汤是夫人亲自选的方子,还贴了体己钱、买了补药炖进去......”
    “她是小孩子,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洛泱靠在李氏肩上,撒娇到:“我都快十五了,总要学着点嘛,要不,以后万一我当了家,什么也不会怎么行?”
    大家都笑起来,丁香食指刮脸羞她:
    “刚才还有人说要给夫人省钱,不嫁。”
    “傻瓜,钱是拿来用的,该花就花,省它做什么?”李氏用手理着她披散的长发:“咱们府里虽比不得王府、郡王府,可还不至于要省到你和五郎身上。”
    “对了,阿娘,咱家除了阿爹、阿兄的军饷俸禄,就没别的产业了吗?”
    “那怎么没有?将军两次平乱立了大功,圣上赏下来的银子钱一箱箱抬进来的。夫人用这些钱陆续置了五、六处庄子,这不是苏家的产业?”
    芍药扳着指头数到:
    “加上咱夫人陪嫁过来的两处庄子,这就有七、八处了。这些都在城郊,远点还有两座山林。”
    “山林?”
    洛泱心不在焉的顺口问道,她心里正在回忆着洛阳附近矿藏,以前她跟过一段时间金属概念股板块,印象相当深刻。
    只不过,历经一千多年,很多地名都变了,她得找地图,按着不怎么变位置的河流来找。
    想到河流,正好李氏就提了一句:
    “那两座山林原是你曾祖父的,只不过他一辈子没有离开过长安。见我嫁到洛阳,就顺手给了我,说让他曾孙子以后有地方打猎。你几个兄长曾经去狩猎,说是顺着伊水逆流而上......”
    “伊、伊水!这我知道,咱家的山......是在伊水边吗?是不是靠近嵩县?”
    洛泱激动得有些结巴,国家重金属治理项目,就有一个是在伊水边,她亲自去做的项目尽职调查。
    “嵩县?没听说过,我只记得大郎告诉我,过了陆浑再往前十几里还是几十里就到了。”
    陆浑?那时是陆浑县?现在就属于嵩县啊。
    是我太浑,说什么地名?我不是啥也记不得了嘛?还好阿娘也没在意。
    洛泱一边责怪自己,一边乐得嘴咧到了耳朵根:
    我滴乖乖!嵩县附近有没开发过的金矿和铁矿,就算不是苏家的,也可以想办法买过来。
    俺也是家里有矿滴人了!
    那位没见过面的曾祖父珍王,准是位财神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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