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上。
    两艘大船并行,悠悠前行,船上的宴席却已然到了最后时刻。
    张无忌说道:“会首不妨直言,在下也想听听,那船舱下到底有什么龌蹉?”
    吴彦明抿了一口酒水,却说道:“好酒!张少侠真不喝一杯吗?”
    张无忌摇摇头道:“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便饮酒。”
    吴彦明道:“那还真是可惜了这一壶美酒,既然少侠不饮酒,那便以茶代酒吧!”
    随即,又命人给他们奉上香茶。
    张无忌见状也不好太过不近人情,便动筷加了几个菜吃,感觉并无不妥之处,这才让周芷若吃。
    吴彦明神情微微舒缓,这才说道:“少侠有所不知。那些劫道的水匪其实都是……我青蚨商会的人。”
    此言一出,张无忌心中顿时色变,但表面依旧从容。
    “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我呢?”
    吴彦明似乎没有看他的神情,继续说道:“可能张少侠不理解,为什么我们要假扮水匪,向来往商船收取钱财?但若是张少侠知道,有人假借行商之名,将南人的孩童妇女,贩卖到北地供那些贵族凌辱,不知会作何感想?”
    张无忌登时面容失色,心中暗自想道:“难不成那些有古怪的船只,船舱中真的藏了被贩卖的妇女孩童?”
    但他表面依旧沉静如水,问道:“那水匪与元兵勾结,分摊钱财又作何解释?”
    吴彦明哈哈一笑,说道:“生意上的事少侠可能不懂,我们若是填不饱他们,如何能在江上行事?我们若不收取钱,如何能在救人之后洗清嫌疑?”
    “我们假借劫船之名,实则是在暗中查探虚实,等到船只走远,然后再出手救人。如此一来,元人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是我青蚨商会所为,我们便安然无虞。唯一没有料到的就是张少侠南下……倒是一番无妄之灾,让我青蚨商会损失惨重。”
    说到这里,张无忌立刻感觉到了四周众人愤怒地眼光。
    那是无声的控诉!
    难怪从他们相逢开始,这伙人便没有好脸色。
    张无忌深深吸了口气,说道:“这只是你一家之言,空口无凭。我如何能相信,你们青蚨商会不是假借救人之事,而行强盗之实?”
    此时,刚刚威胁他的那汉子,怒声说道:“张少侠,我们青蚨商会虽然只是商盟小会,但却还懂得什么是家国大义,还知晓什么是黑白分明。若不是确有其事,我们何必以身犯险,平白无故折了那么多兄弟?”
    “住口”,吴彦明一听,顿时呵斥一声,说道:“张少侠初涉江湖,侠骨丹心,不懂人心险恶,也是一番好意,只是被有心人利用,如何能将过错推到他身上?怪也只怪我们人单力薄,没有更好的法子,这才闹出误会。”
    那汉子闻训,立刻将头转向一边,却是暗自忍住了。
    张无忌忽然感觉,原来行侠仗义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很有可能就会好心办坏事。
    吴彦明又转身对张无忌说道:“手下人一时情急,张少侠勿怪。”
    “话既然说到这里了,我也不妨直言。我们在此等候张少侠,不是故意寻衅,而是为了将此事分说明白,化解误会。武当派和天鹰教在黑白两道地位尊崇,我们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张少侠海涵!至于折损的兄弟,在下自然会安顿妥当,张少侠无需介怀。”
    其实到这里,张无忌已经有些相信此事了。
    只是他心中一时还难以接受,自己好心却办了坏事,这“玄霜刀”的名号也感觉不香了。
    他思虑片刻,说道:“此事在下会查明真相,给各位一个解释。若会首所言属实,便是我张无忌欠青蚨商会一个交代,在下一定登门谢罪。”
    旁边的几人闻言都冷哼一声,唯吴彦明摆手言罢。
    “但若是你们有意欺瞒,张无忌刀下能杀得了元人,自然也能杀得了汉人!到时候,可别怪在下言之不预。”
    吴彦明立刻正色道:“张少侠放心,我吴彦明可以对天发誓,此事绝对属实,我若有半句虚言,让我身首异处,不得好死。”
    张无忌见吴彦明赌咒发誓,心中疑虑又去了大半,也无心再留下来了,便起身告辞。
    “告辞!”
    说罢,张无忌便要带着周芷若转身离去。
    他要去查清楚此事的真相,不然心中念头必定难以通达。
    “请,我送少侠。”
    吴彦明却也没有阻拦,而是将他们送上小船。
    临别之时,吴彦明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张少侠,此事我也暗中调查过,但线索都指向镇江府的青蛟帮便断了,而青蛟帮又是镇江府第一大帮派,势力庞大,我青蚨商会难以匹敌,而且我也一直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便只能出此下策行事,这才有了今日的误会。张少侠若是经过镇江,可去镇江查探一二,或许会有所收获。”
    张无忌没来由生出一种被人利用的感觉,但是他此时全无证据,对真相也一无所知,所以只能暂且在心中存了一丝怀疑,等到镇江调查一番再说。
    “好,我会去查个清楚的。吴会首,保重!”
    “张少侠,保重!”
    说罢,张无忌让船夫撑船离开,前往镇江府。
    在张无忌一行人走远之后,吴彦明看着张无忌去往的方向,目光游离不定。
    这时,一人走到他身旁耳语了几句。
    吴彦明沉声言道:“切记,让老徐他们把尾巴收拾干净。该布置的也都要布置妥当,不允许出半点岔子。张无忌虽然年轻,但并不是蠢货,不要把他当成不懂事的少年人。”
    “是!您再三交代过的事,老徐必定竭尽全力。”那人立刻回应道。
    吴彦明点了点头,看着镇江方向,沉声道:“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这股东风了。等到此事一成,镇江府第一大帮派就要改旗易帜了。”
    那人立刻恭贺道:“恭喜会首,贺喜会首。”
    吴彦明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切记不可大意,而且越到最后时刻,越要稳得住。要看谁能笑到最后,就要看谁更能隐忍。”
    “好了,下去安排吧!”
    那人立刻收敛情绪,连忙躬身退下做事去了。
    “张无忌,镇江这把火烧得旺不旺,就要看你这股东风强不强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江风中。
    吴彦明凭栏而立,微风拂动间,颇有一份羽扇纶巾的风度,决胜千里之外的气魄。
    张无忌若是看到这一幕,只怕又要重新定义,对这个商人的认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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