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神墓。”大黄蹲坐在地上,脑袋已经比于星朗高出许多,“不止是你,我也一样。”于星朗双手负后,同样看着眼前的景象出神,一个巨大的球体从虚空中若隐若现,向着两边的虚空中无限延伸,于星朗和大黄就如同站在足球下的蚂蚁,只能看清眼前的弧线,以及那个巨大球体上若隐若现的一座座蜿蜒曲折的山脉,一条条不知时候干涸,如同巨龙骨架一般的河流。
    “想进去嘛?”于星朗伸出手,大黄老老实实的俯下身,于星朗龇牙咧嘴的抚摸着它的大脑袋,大黄虽然一脸嫌弃,但是于星朗的力道还是让它舒服的眯上眼,“现在去了也是送死吧!”大黄微微睁开眼,虽然心驰神往,但是还是很清醒的,“谁知道呢?万一那帮家伙有人喜欢吃狗肉火锅呢。”于星朗恶趣味的笑道。
    “滚蛋,老子现在是贪狼,去你的狗肉火锅,你才是狗。”大黄白了于星朗一眼,干脆趴下,巨大的脑袋垫在前爪上,享受着于星朗的按摩,点将城虽然会派人巡狩战场,也几乎不会深入如此深的地界,这个位置的神性浓度已经到了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地步,但是对于大黄和于星朗来说,这里无异于是天堂,在这种地方,任何行动都如鱼得水。
    “把他们丢在这你放心?”大黄回头看向巨大的神灵遗骸,无缘无故失踪的几人都被困在这里,毕竟洪斌的状态尚不稳定,稍有刺激就会从大黄构筑的幻境中清醒,一旦洪斌逃走,已经露过面的他们也无疑会暴露,“好歹我也是大半个天下符箓第一人,哪有这么容易让他们清醒。”于星朗双手垫在脑后,直接倚进大黄厚重绵密的毛里。
    “我倒是不担心点将城的人,但是这片地方神衹可是活跃的很。”大黄扭动着身体,索性用毛直接把于星朗全埋了起来,“啧,要是被他们发现,你觉得那群连反抗之力都没有的家伙能活下来,点将城和神祗一方仇恨的早就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于星朗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大黄的毛发里传出,完全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毕竟好不容易培养出的几个傀儡,就这样没了,有些可惜。”大黄舔舐自己厚重的掌心,虽然已经朝着祖先蜕变,但是身为狗的习性并没有太大变化,“他们只是拿来给你练练手,我们的目标是飞升境修士,除了洪斌和何崇以外,其他人做棋子也起不了多大作用,何崇虽然废物,但是好歹还能牵制何止,只要何崇一天不出现,何止就一天冷静不了,等到我们动手的时候,他再醒悟就晚了。”
    “那我们撤?”大黄抖了抖身体,某人的鼾声已经逐渐响亮起来,再不抖抖身体,只怕于星朗就要睡着了。“啊?嗯~嗯,撤。”大黄闻言站了起来,于星朗也从他顺滑的毛里滑了下来,摔了个狗啃泥,大黄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叼着于星朗的衣领,将他甩到了背上,然后撒开四爪,向着点将城驰骋而去,殊不知它背上的于星朗正在经历着巨大的变化,一圈一圈的金色涟漪从于星朗的额头荡漾至全身,不断的有细小的尘埃从体内飘出,然后被大黄带起的狂风卷走。
    大黄仰望着高高的城头,并没有停下,来到近前直接靠着四爪钩入墙面的沟壑,快速的沿着垂直的城墙奔跑起来,如履平地,最终高高跃起,落在城头,好不潇洒。然而,于星朗摸着硌在石头上的后脑勺,疼得龇牙咧嘴,眼看着一个硕大的屁股在他面前一骑绝尘,甚至连喊都来不急,然后又看到那个硕大的屁股还颇为骚包的在登上城头的时候高高跃起,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大黄,大将军呢?”清明揣着袖子坐在城头,眼看着一个金色身影从远处裹挟着尘土,背后还隐隐约约躺着一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但是等大黄跃上城头的时候,人就没了。
    “不是在我背……”大黄刚要说在自己的背上,却发现此时此刻人没了,连忙扭着一人高的头四处寻找,还念叨着“人呢?”
    “你猜我人呢?”于星朗阴冷的声音从城墙下传来,然后一个脑袋就从城墙外面探了上来,和大黄硕大的眼睛对在一起,“嘿嘿嘿,这不是没注意嘛?”大黄耷拉着眼皮,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憨笑着解释到。“多亏了我这身体够结实,真要是别人睡觉的时候从半截城头上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死。”于星朗狼狈的爬上城头,披头散发宛如从古井里爬出的贞子般惊悚。
    于星朗坐在女墙上向下望去,一个人形的大坑坐在城头都可以看到,又一脸幽怨的看了一眼大黄,取出一根玉簪,将头发别好,“城主府的人来的没有?”旋即又看向清明,“屁都没听他们放一个。”清明摇了摇头,大黄则又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趴了下来,“袁清洛还算沉的住气,如果他们想要和将军府结盟,你答应就是了。”于星朗低下头,不知道又在盘算着什么。
    “这段时间,各个势力又派出了不少人进入点将城,其中也包括长生阁和昆仑墟,我也一直没有露面,要我和他们接触一下嘛?”清明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像于星朗汇报到,“一茬又一茬,死光了就再来一批新人,进入点将城最多前十年,他们还算是各个势力的人,一旦明白自己是来送死的,想必也不会对我们产生任何亲近的情感了。”于星朗摇了摇头,确实也没有和他们接触的必要了。
    “还用等十年嘛?”清明看向点将城内,城里有无数生灵,还在水深火热中挣扎,但是殊不知,自己的命运早就已经在某些人的算计之下,奔向同样的结局,“除了少数人会存活下来,其他人全部都得清理?”清明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但是每次问的时候,都还是会不寒而栗。
    “点将城中众生一直都是祭品,这从他们踏入点将城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的,你不会觉得神化一城生灵需要近万年吧。”于星朗说出了某个清明其实早有猜测的真像,只是经由于星朗说出实情,只会更加残酷清晰,“上万年呐!点将城的居民换了一茬又一茬,这是第五批了,也应该是最后一批了。”说罢于星朗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远方,好似穿过了时空,看到了前四批点将城居民的终局。
    “可是那么多人,究竟是谁动的手呢?更何况有那么多飞升境。”清明惊恐的望着于星朗,实则内心已经有了答案,“将军府的人只是负责拦截,真正动手的是包括城主府那位老祖在内的四位天人境,当然,可能也不止四位天人境。”于星朗语气清冷,只是低头看向城墙,曾经的城墙跟有多少无辜之人倒下,这堵墙又隔断了多少人的希望呢?
    “天人境下修士之下众生平等。”清明忽然想起自己师傅提起的那句话,原来真的是众生平等,于星朗指向远处的地平线,缓缓的描述着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们习惯从点将城没有城墙的一面开始动手,庞大的法相扫过一趟趟的房屋,所有人都像小鸡崽一样被赶到一起,凡是企图越过城头的,都会被城头的士兵用早就准备好的标枪射杀,老幼妇孺皆不放过,那一刻,城头上的人其实比城墙下的那些被驱赶的人更加无力和恐惧,但是他们不得不做,因为如果不动手,明天太阳再次升起之时,一城生灵就会沦为神祗的傀儡。”
    “上五境修士绝大部分都会选择与天人境修士联手,驱赶着那些咒骂他们的人群,然后和那些咒骂他们的人呆在一起,一起赴死,等到城内之人死绝,城墙上的士兵就会两两相对,用标枪刺穿对方的咽喉,一城之人,皆死,无论愿不愿意。”于星朗平静说完这一切,冷汗早已浸透了清明的全身,大黄也因为这一切震惊的张大了嘴巴,不断的喘息着。
    “但是这次我们已经没有心气再动手了。”一个须发皆白的佝偻老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城墙上,背对着于星朗三人,“我本以为心境会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古井不波,越来越冷漠,但是我想错了,现在的我们每天都生活在忏悔当中,活着就已经是煎熬,但是我们没得选,时间一到,就算再内疚,我们也必须动手,否则点将城的众生不止不会在被称颂为英雄,还会背负上叛徒的罪名,连我的儿子都是我亲手杀死的呀!”
    “这次,我替你们动手。”于星朗轻声说道,“一城生灵的命我背了,与其让他们变成神祗的傀儡,不如让他们换一种方式活下去。”“可是我看不透你了,你已经不是我熟悉的于新郎了。”白发老者转过身,浑浊的目光打量着于星朗,缓缓摇了摇头,“如果你们动手的时候谁率先踏出那一步,你们万年来的所有心血可就毁了,袁天崇。”于星朗走到他的面前,与他目光相对,“希望我没老糊涂吧!”袁天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旋即消失在了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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