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刺入巨大眼眸的瞬间,墨岚想了很多很多。
    被压迫到极致之后的反抗一直以来是他最擅长的力量,经历了巨大眼眸的精神压制,墨岚的一切力量被完全碾压。正是他全部的一切弹簧一样挤压到极限的状态。
    当他重新找回意识的爆发,心中的一切压抑和愤懑完全释放,这些年来经历的一切似乎都融入其中。
    祭坛山上,为了改变自己的种族对尹天灵这样无辜女孩儿的霸凌,他脚踩荆棘一步一步走上山顶。那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暴露真正的自己,暴露独属于黑金贵胄、纯血帝王的血性。
    虽然那个时候他只是二成境巅峰,但是就是这样微不足道的自己,第一次以正面的形象出现在整个九界的视野。
    那是他经历的第一次蜕变。
    后来,他经历许多,也成长许多。他的力量一点点变得强大,再不需要如同以前那般隐姓埋名。可是,活跃在战场的墨岚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一时的风光让他忘了自己只不过是在鹤立鸡群,直到被众人围攻,走投无路。
    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的狂妄和无知最终引诱万恶源种在他身体里生根发芽,他终究没能逃离镇压万恶之源的宿命。沧歌为了给他一个能够光明正大活下去的理由,不惜点燃了自己镇压的万恶之源的本体,用自己的命,最后一次为墨岚铺平道路。
    那是墨岚经历的最重要的一次洗礼。
    沧歌的死给了他无比沉重巨大的打击,甚至差点让他陷落在血之炼狱之中无法自拔。可是,不管如何艰难,哪怕在最大的敌人面前弯下膝盖苟且偷生,墨岚终究还是坚持下来了。
    他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到准十级的门前,成功碰触门槛恢复被封印的血脉之力。三重天的惊天大难唤醒了他身为九界一份子的良知,从那一刻起,他的敌人不再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神明,而是危害整个九界安危的第十界。
    为了毁灭和三重天大难同时出现的血界内部的空间扭曲,墨岚重新出现在整个血界的视野。亿万将士面前,不过五成境的墨岚面对不可撼动的危险孤身赴死。在他身后,无数血族的同胞第一次认可了他的身份。
    纯血,或许是与生俱来的。
    可帝王,却是亿万万血族凭心认定。
    异次元的扭曲之中,墨岚被时空乱流扰动,回到一万年前的人界,重走了半段该隐的崛起路。就是在那个时候,他感受到亿万万渺小却坚强的生灵面对无情命运的抗争,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真正的使命。
    就像沧歌最初告诉他的那样,拥有最强大的实力,然后,带给整个世界真正的和平。
    墨岚的掌心滚烫滚烫。
    五元素枪炙热的似乎要燃烧起来,一如他此时心境一样。
    轰——!!!
    这一击不会发生任何偏差,墨岚的一枪正正扎进巨大眼眸的正中。恐怖的爆裂从墨岚命中的地方内部炸开,仿佛蛛网一般四散蔓延,直冲进巨大眼眸的内部。
    巨大眼眸遭受重击,径直向后倒了过去。透过不过百米直径的裂缝,墨岚第一次窥探到这个恐怖虫族的身体,只怕是这眼眸的十数倍有余。但是,它终究是被墨岚击倒了。
    死焱血镰因为过度消耗力量甚至暂时溃散,墨岚也五内皆空,虚弱的退回到半空。燃烧的纯血已经停滞下来,不论是灵力还是血脉之力,都已经彻底耗空直至筋脉痉挛。
    整个大脑一阵晕眩,若不是这个空间没有重力,只怕墨岚当场就已经坠落下去。
    搞定了么?
    终于结束了么?
    万恶之源的力量被封印,血脉之力一次又一次耗空,灵力甚至依靠燃烧纯血来填补。上位贵族的力量毫无顾忌的使用,九玄和小冰全力上阵……直到此刻,墨岚的全部底牌都已经用尽。
    有些颤抖的抬起头,连灵魂之力都已经处于虚脱的状态,墨岚根本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但是,应该足够打退这第一波进攻了吧?
    没有!
    半睁的眼眸难以置信的睁大,墨岚无比震惊的看着那个巨大的百米裂缝根本没有扭曲消失,反而继续向外释放出无数大小虫族。
    一个,两个,无数个。
    不错,那个巨大眼眸所属的家伙确实被墨岚超乎寻常的一击重伤。甚至直接从裂缝口回退到第十界,它应该直接被墨岚融入一切的一击干翻了,至少短时间内无法继续战斗。
    可是,裂缝并没有消失,虫族,也仍然源源不断。
    是啊,这并不是一万年前那种杀了统治者就可以了结一切的战役,他的敌人正带着他们的世界,举族而来。
    敌人是永远杀不完的。
    墨岚已经没有任何力气继续作战,就算九玄和小冰已经再次从体内离开,拼命击杀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也仍然有越来越多的部分越过墨岚的身体,接二连三撞击到血界界壁上面。
    它们没有想要将血界界壁打碎,可是,就这样一个一个的贴靠上去,密密麻麻趴在界壁上面,也终究会有无数从界壁中渗透进去,杀到血界之中。
    两界的距离越来越近,根本无法阻拦下去。明明身处异次元的两个世界似乎逐渐走到了平行的交点。
    这是血界的末日。
    “主人!拦不住!”
    “主人,怎么办呀,数量太多了!!”
    九玄和小冰已经焦头烂额,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是墨岚却已经没有任何指令能够下达,甚至有些麻木的看着眼前望不到边际的虫族浪潮。
    一个虫族越过了他,渗透进血界界壁。
    一百个虫族越过了他,渗透进血界界壁。
    亿亿万万的虫族接连越过了他,还是渗透进血界界壁。
    庞大到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血界界壁,每一个角落都有无数虫族汇聚成浪潮,如同千江万溪汇入大海一般。滚滚江海滔滔而来,血界界壁再怎么固若金汤都是不可能抵挡的!
    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的虫族,他一一粉碎了。
    便是那个巨大到不可抗衡的眼眸的主人,他也一样打退了。
    可是眼前的敌人仍然望不到边际,永远没有停下的意思。
    到底要以一敌多少,才能守护住这一道防线?
    到底要成长到什么样子,才能守护他的子民?一丝丝黑雾从墨岚的心口漫溢出来,最墨岚最疲惫最无奈的时候,万恶之源重新活跃起来。
    绝望么?
    不论你如何抗争,都只不过飞蛾扑火。
    疲惫吗?
    不论你打退敌人多少次,永远都没有尽头。
    一个又一个的虫族已经进入到血界界壁,他似乎已经可以看见漫长的血界防线上面,无数子民彻底陷入厮杀。无数同样的挣扎和同样的绝望一次又一次的上演。
    尸骸遍野,战火漫天。
    不管墨岚做出了怎样的努力,一切仍然无法改变。
    身体虚弱的不听使唤,灵魂之力似乎完全处于寂灭的状态,纯血的血脉因为过度燃烧根本无法调动
    他很想摇晃一下,可这片空间根本不需要他站稳,他只能麻木的漂浮在空中。明明他还是站在这里,却不知为什么,只仿佛已经死去了一般。
    墨岚真的好累啊。
    接连大战了不知多少个小时,一切的一切都已经耗尽。从每一根手指到每一寸骨骼,都在叫嚣着让他放弃。
    当绝望的火苗在心底燃起,便再也无法熄灭。
    身上好像被束缚了一座大山,压得他无一处不痛,沉闷的仿佛要窒息。
    眼眸中的血色一点点暗淡下去,无法在黑夜之中显现出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无神和麻木在瞳孔之中倒映,是那样的死气沉沉。
    沧歌,这些年,我做的还不够么?
    如果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无法改变,那这么多年来咬紧牙关承受的一切,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不惜远离爱人、背弃亲友、舍下孩子、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甚至牺牲了你才换来的这身力量,又究竟有什么意义?
    墨岚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并没能挣脱刚刚那三只眼眸带给他的精神震慑。
    密密麻麻的虫族联结在一起,视野已经彻底化作一片漆黑,和眼前的异次元夹缝没有任何不同。耳畔吵闹的轰鸣化为一片死寂,墨岚动也不动,找不到举起武器的动力。
    就到这了吧?
    “干嘛那么沮丧?天塌下来,也还轮不到你扛。”
    忽然,无比熟悉却又已经无比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竟然穿透层层叠叠的死寂,直达墨岚的灵魂深处。
    墨岚震惊的睁大眼睛。
    他想要说话,想要呐喊,却仿佛溺水的人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跃出水面。
    意识仍然在一点点溃散,可视野之中,一抹久违的湛蓝就那样出现在墨岚身前,一双金色没有半分瑕疵的瞳孔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随即收回在墨岚手中的死焱血镰,化作一柄半透明的尺子。
    身影已经重新转过身,面对那个墨岚根本无力抗衡的裂缝,但是墨岚昏聩的意识里,却留下了眼前这人无比圣洁却带着温柔的笑颜。
    “睡吧,剩下的一切,交给我。”
    这一瞬,整个九界为之失色。
    …
    本卷结束,终!于!沧歌终于回来了!历尽千辛万苦,墨岚所做的一切都会迎来回报,所有的付出不会沉没在过往。下一卷,是他们最终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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