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庭谦骤然侧身看她,禁不住直白的道,“你找的这些地方,早就不知道被盛斯衍的人翻过多少遍,你再去多少个顾时筝以前的地方都是徒劳。”
    话音灌入耳里,池念身形一僵。
    其实平静下来,仔细想想也该知道——
    她都能想得到要来这些顾时筝曾经常来的地方,盛斯衍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倘若顾时筝真会在这些什么地方留下信息,那必然早被盛斯衍搜刮个干干净净,哪里还会有什么消息线索,等着她来找?
    然而,纵然心里再明白不过这么浅显易懂的事实,她却仍旧不死心。
    池念心里暗暗想着,盛斯衍的人对顾时筝不是十分了解,也许他们会粗心大意,也许顾时筝会留下只有她们两人才能懂的消息。
    抿了下唇,她睫毛都没动一下,看也不看跟前男人,“不管是不是徒劳,我都要去看一看。”
    “池念——”
    “傅庭谦,你别管我!”
    如果是其他什么时候,他可以不管她。
    但现在时间已经太晚了。
    看她独身一人形迹在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想上前搭讪纠缠的男人,都不知道有多少个。
    像刚刚那种没有乱动手脚的还好一些,有些喝了醉的男人,比狗皮膏药还要烦人。
    虽然每一次在他看到了以后,刚想出面替她解决麻烦前,她总有办法率先甩掉对方,没让人对她做出什么非分举动。
    不过即便如此,他浑身的暴戾因子仍旧在上蹿下跳的流动。
    可想而知,每当她前脚刚走,后脚傅庭谦便忍不住让他的保镖把那些但凡纠缠过她的男人,一个一个揍了遍。
    凌晨十二点多的风,凄冷又萧瑟。
    两人对立而站,傅庭谦深黑眸子比这夜色还浓,“池念,且不说你一个人在外面会有多危险,你需要喝水,需要吃东西,需要睡眠。”
    她冷淡的道,“你多虑了,我撑得住。”
    “每个人身体里的能量是有限的,你现在还撑得住,很快你就会撑不住了。”傅庭谦刚毅有型的五官萦绕着浅浅的柔和,“跟我回去,明天再找,行吗?”
    “当初你不肯告诉我想对顾氏动手的人是谁,那是你的自由与本分,你没有那个义务一定要告诉我。”声音愈发的暗沉沙哑,池念道,“但是你也不能来妨碍我现在想做什么,去做什么……傅庭谦,你不能来阻止我。”
    她没有一句责怪他曾经的隐瞒不肯告知,可依然叫人感知到,此时横在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沟壑。
    面对他,她平静又淡漠。
    毫无色彩起伏的模样,好似这段日子他们处过来的和美打闹,都成为了并不真实的错觉。
    傅庭谦说不上这一刻具体是什么心情,大概是陈醋在他胸腔里被打翻。
    他眼眸微微闪烁着异样,“顾时筝对你来说,已经重要到不吃不喝不睡,连自身的危险都顾不上的地步了么?”
    他问她,即使他清楚,这是一句废话。
    “我跟她,从不到十岁相识到现在。”池念挺直了背脊,清冷的望着他,徐徐哑声道,“从我还是家庭美满温馨,到后来父母婚姻破灭,我寄人篱下,再到出国三年回来跟你结婚,又到三年多后我们离婚……傅庭谦,你以为,这一路是谁陪着我过来的?”
    多少辛酸苦辣,顾时筝对她的漫长陪伴,是她亲生父母或者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曾达到的。
    包括他。
    池念闭了闭眼睛,深吸气,然而每吸一口气,都感觉难以喘息的窒息着,“相比起她曾经给过我的帮助与支撑,我现在能为她做的……根本微不足道。”
    喉结滚动了一下,傅庭谦极不是滋味,默了片刻,低低的开腔,“抱歉,我不该说那句话,我只是……”
    微顿。
    他后面没有完全说出来的话是——
    他只是有些吃了一个女人的醋了。
    池念心弦紧绷,未有察觉男人的异样流露,像是也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
    自言自语般的,她忽而垂眸,冷幽一笑的勾唇道,“她长这么大就没受到过什么委屈,十指不沾阳春水,吃穿用度没有一样不讲究的,哪里受了一点伤流了一点血她都能哭个半天……”
    兴许是这整整一天来,从早到晚被巨大的信息压着,那些堆积在她胸口里没能发作的情绪,一旦堤坝决堤,就如同潮水一般纷至沓来,扼制不住的崩溃与无助。
    池念身子抖如筛糠,双手无力的捂住脸,慢慢蹲下身,嘶哑的声音飘散出来,“在她发生这些事情之前,我在干什么呢?我没能陪在她身边,没能给她什么帮助,对她正在面临的一切一无所知……”
    “……”
    说着说着,眼眶边在逐渐凝聚着酸涩的湿润,“而现在,她一个人颠沛流离在外,我不仅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我连她现在是死是活,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有没有受伤都不知道……你叫我这个时候回去,我怎么回去?”
    逃离在外,得小心谨慎隐藏踪迹,防止会被人找到的顾时筝,肯定不敢用但凡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一切东西。
    那她现在会住在什么地方,身上的钱够不够,有没有离开云城,又面临多少未知的危险……池念想都不敢想。
    傅庭谦倨傲身型站在冷风中,路灯从他身后方投射而来,将他的剪影拉得很长。
    他的影子,完全把她整个蜷缩下来的身子笼罩在内。
    就这样逆光而立的站了好一会儿,他神色覆盖在一片阴翳里,晦暗深沉。
    她不知道,在她心疼另一个人时,他在心疼她。
    “我不劝你回去了。”须臾,傅庭谦淡淡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把她捂住脸的手拿开,定定温浅望她,“你接下来还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一起。”
    “不……”
    她怔忡着,刚发出一个音节,他便阻断她,“就当是我为你跟顾时筝尽一点绵薄之力。”
    “……”
    “你如果担心我跟着你,知道了顾时筝的什么消息会转头告诉盛斯衍,那你完全不必有这样的忧虑。”他浅浅淡笑,“在盛斯衍跟顾家之间,今时今日,我的天平,是倾斜向你。”
    池念将信将疑的看他。
    “不过,你也得答应我,等找完了剩下几个你还想找的地方,你就跟我回去。”傅庭谦手指挽起她耳边的发丝,别到她耳后,“人是铁饭是钢,你这样不吃不喝迟早会倒下去,你也不想什么都还没帮到顾时筝就自己先倒下了。”
    “……”
    “只有养足了精神与体力,你才能去做更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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