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光听闻母亲的话,心中很是甜蜜。
    短短五年,经历了太多的事,云光有了更多自己的认识。
    “娘,大英雄好难做呢?其实我还是想普普通通的做您的儿子!只不过这个愿望好像很难呢!”
    云光的话有些哽咽,见惯了生离死别,见惯了血肉横飞。
    在母亲面前总算能褪去一直裹着的那道坚硬支撑。
    徐端静身为云光的母亲,自然是知晓儿子藏在心中的悲戚。
    缓缓站起身,牵着儿子的手,拉着坐到床沿。
    如同小时候一样,让他趴在自己的双腿上,静静听着自己给他讲各种天马行空,行善助人的故事那般。
    这次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大道理,或者什么妙趣横生,寓意十足的小故事,只是一遍又一遍轻抚着儿子的侧脸。
    哼唱着小时候这个小子睡前总听的安眠曲。
    云光记忆深处的歌谣,让他忘记了尔虞我诈,忘记了残酷血腥。
    闭着眼感受着心中消散已久的安宁。
    在外奔波,在外拼杀,也只有在母亲这边才能消去自己的坚强。
    现在跟在他身后的可不是空无一物,数十万的人可以说背在了十五岁少年的肩膀之上。
    假若他倒下,这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东西,就会分崩离析。
    毁灭比建设容易的多。
    那些现在被打击的一干二净,老旧腐败不堪的东西,都会一股脑卷土重来。
    只有当大多数人真正觉醒的时候,才会让那些只能躲藏在暗处吸血的玩意,收起它们恶臭的行径。
    那些压迫,那些黑暗不会消失,它们会潜伏起来,伺机而动,等待着让它们蔓延生长的土壤。
    法家书院的建立,也让不少人明白了什么是一个晴朗的天下。
    现在的天下终归还是儒学治下的一言堂,还是家天下,还有以家族血缘为纽带的封建王朝。
    没有掌握知识的愚昧平民,他们也只是随波逐流。
    知识和话语权他们没有一样拿捏在手中。
    更别说用来保护他们的武力了。
    改变他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在这个消息流通极为迟缓的时代,那是需要长年累月的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
    云光在母亲的帮助下,现在站在狂风巨浪的最前沿,游走在中原王朝封建权力的间隙。
    补充着养分的同时,也在为这个依法治国的秦争取着能供喘息的机会。
    东炎王朝如今腐朽不堪,然体量太过庞大。
    现阶段豪族世家拱卫着皇权,安于现状,严禁一切胆敢忤逆他们统治的事物。
    镇压叛军的行为,在中原王朝只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他们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从来不知道,这些辛苦劳作的人为什么反叛。
    要是生活富足,安定祥和,谁想着提着刀,拿着自己的命赌一场生死不由自己的结局呢?
    只不过现在云光母子二人做的事情,可是要比叛乱更加严重的事情。
    徐端静望着儿子的泛着泪花闭合起来的眼眸,轻轻伸出手指擦拭掉眼角的泪花,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背着那么多走在前方,恐怕孩儿很累了吧!
    “娘,你说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会怨恨孩儿吗?”
    云光闭眼感受着母亲哼唱的歌谣,像是做梦般呓语呢喃。
    徐端静不知道如何开口言语。
    会与不会在这一刻成了一个难题。
    那些死去的人,不是一串冰冷的数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们也有妻儿父母,可跟随着云光南征北战,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
    说不会,没有人能替死去之人,念出这个答案。
    说会,这样的话则是对面前这个少年的行径做出否决。
    徐端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儿子的额头。
    娘亲是个女人,没法提刀上阵助你杀敌,也没有什么经天纬地地覆天翻的神奇能力。
    不过娘亲会为你守好这个书院,为你教授一批又一批能为你排忧解难的年轻孩子。
    黑夜存在的时间有些太长了,是时候让日光照耀一下大地了。
    轻呼声响起,云光渐渐陷入了梦乡。
    在梦乡中,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自己似乎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年纪,整日只知道欢快是何物,不知道什么是愁苦。
    那些他记忆中的人,都在笑着同他招手,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
    可是不知道为何,自己哪怕接近全力奔跑,都没法追赶上那些身影。
    哪怕他如何大声呼喊,可丝毫还是没法拉近众人的距离。
    .......
    建宁三年,九月。
    金秋时节,硕果飘香,从西域远道而来的车队,总算经过长途跋涉赶到了麦浪翻飞的关中。
    站在这边稍微高一点的山头,还能看见那座一成不变,雄伟异常的长安。
    车队被截停,叶帆走下车,将这次一路上给一众兵卒查验的路引递了上去。
    还在核查的官员此前还漫不经心,没想到看到上面的名字,立刻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叶帆被长安城的官员顿时搞得一头雾水。
    自家主公虽然现在是西域都护,可是在天子脚下,在这些官员眼中还是不入流的角色。
    毕竟一个贫苦荒凉的西域都护,能和京师中做官的人比吗?
    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长安!
    这里是天子居住的地方。
    哪怕只是一个管理皇宫日常粪水处理问题的小官,都要看不起这些东炎王都外的官员。
    可现在这些人的表现真的是太过热情了。
    热情到叶帆心底都有些发虚。
    “不知道您怎么称呼啊?”
    “在下叶帆,叶伯明,是西域都护手下的一个小官!”
    “嗨呀...这么说我们还是同僚呢!以后有机会可要多多走动走动啊!”
    “在下求之不得呢!”
    叶帆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可还是顺着话茬应了下来。
    同这些家伙打交道,怎么虚伪怎么来就行。
    接过对方双手奉上的路引,叶帆做到抱着儿子的发妻身边,开始招呼车队继续赶路。
    “夫君,你和长安里的这些人很熟吗?”
    “怎么会!我还是今天第一次见他们啊!”
    常钰的眼神充满了不相信,要是不熟,怎么会那么热情啊!
    “娘子,你可要信我啊!我真的不熟啊!”
    叶帆那叫一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好在常钰也只是调笑打趣一番,对于自己相公的话没有丝毫怀疑。
    叶帆则在心头盘算,进城要好好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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