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即便匪贼四起,广庸府大体依旧算是安定,陈屿便听蒋道士谈起,河间、河东两地已经一溃千里,尸横遍野。
    乱得难以想象,到了什么程度?官府甚至都不愿花力气去弹压,直接摆出了让给伪齐的姿态。
    “真不知往后该如何立足。”
    对方当时喟然长叹,吃面的筷子都要夹不稳。毕竟比起隐居山上的云鹤观,海云观这种在一县之地冒尖的道派才更需要担心这些。
    动荡袭来,他们最是难熬。
    这些和陈屿够不着,离得十万八千里还要远,他没去多操心,只安慰了蒋道士两句,海云观好歹有诸多底蕴在,乱子不一定就能烧到他们身上。
    视线回到眼下,开醮之后的大论道还在继续,不过时间已经不早,距离结束没有多久了。
    道人们谈天说地聊得尽兴,旁侧围堵在一起的武林江湖中人同样不甘寂寞。
    有人崇慕道学加入论道,也有人坐在大马金刀木椅上啃着烧鸡将众人当戏看。
    今日过去,明日便是论武,比拼道学经理这群武人不行,但论起武功厮杀他们可要在行得多。
    “俺倒要看看,这正元观到底有没有你们传得那么神乎!”
    “听说道门有仙法掌心雷?不知眼前这些牛鼻子会是不会。”
    “掌心雷?那玩意儿谁见过?比起这个爷爷更想见识下白驼山羊道人那柄弯月寒刀。”
    “此话差矣,江湖还得看年轻小子,那群老东西属实没意思。我听说最近海云观大弟子声名鹊起,传闻前些时日怒斩了一群白莲教众,闯出了一剑枭首岳海平的名头,声势不小……”
    “一剑枭首岳海平?也不知与眼下如日中天的青衣剑比起来如何。”
    江湖客议论纷纷,都等着明日开始的论武。
    日头落下,天光晦暗。
    论道来到尾声,外围围聚的百姓和武人都离去了大半,只剩下少数一些还汇集在周围。
    凑了一整天热闹,他们反而不觉得烦闷。
    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道人们意犹未尽地纷纷起身,面上或有疑色、疲惫,但收获大都不少。
    陈屿早早回了住处,没在外停留,他洗漱后便躺倒在床,甚至顾不得今日的功课,径直蒙头睡了过去。
    体内,精神力被胎息吸引,由于没了唤神术操控,不断被吞噬交融,与此同时胎息则在缓缓壮大。
    次日,他从床上爬起,只觉得浑身都轻松许多,闭目感知,原来是丹田中起伏不定的胎息又涨了些许,溢了出来,过程中游离在血肉肌体之内,有着些许滋养效果。
    有些意外,但效果太微弱,弱到连灵液五分之一的程度都达不到。
    一夜下来才将将把疲倦祛除,陈屿通过精神力仔细观察一圈后便不再关注,因为目前为止胎息确实只这一个作用。
    用途上甚至比不了正茁壮的精神力。
    “又吞了不少。”
    回到泥丸宫,发现最外边的精神力少了一些。
    好在每时每刻自己的意识都在转化凝聚出新的精神力,虽然不多,但起码不会用完就空。
    原本,这些精神力是陈屿过去通过灵液、兰庭神果等积攒下的庞大精神所孕育产生,而现在仿佛点燃了第一捧火,往后若想要“火焰”,只需添“柴”即可。
    这里的柴,便是指他的精神意识。
    不知是自己现在的精神力太少还是其它缘故,反正陈屿目前没看到出产的上限在哪里,又或者,这跟他那片广袤无垠的意识汪洋有关。
    收起杂念,他运转唤神术。
    胎息现在还不能放开了养,至少得等他摸清底细后才会这么做。
    而如今能压制住那股莫名吸引力量的便只有唤神术了。
    然而一到晚上自己睡去功诀便停止。
    若是能做到传闻里睡仙功那般模样就好了。
    很快,陈屿驱散幻想,这些太不切实际,睡仙功在道门中也只是传说,见多识广的蒋道士都表示只曾听闻,未能眼见。
    遑论到手一观。
    “相比之下,还是五脏相关的经文书册来得更显实在些。”
    一大一小两次论道,陈屿可不仅仅只是去听,还借此结识了不少道友。
    毕竟道士们说话好听,脑洞又多,常年修道下少有歪瓜裂枣——一些野鸡道观就不提了,毕竟连鳞册都上不了,根本不在本次斋醮的邀请之内。
    陈屿虽然同样自嘲过云鹤观,但要知道,往前倒十年,青台山云鹤观的名号在石牙县内还是很响亮的。
    而再往前三十年,更是堪比如今的海云观一般。
    妥妥的道门正统。
    那时候的云鹤观可是正儿八经有道藏保存的。
    数百本道书组成一套那种!
    不然也培养不出[道学精深]的老道士来。
    只可惜大多都肥了蠹虫的肚。
    离开院落,陈屿来到昨日的场地。
    今天论武,场地上的各式法架、斋台都清理掉,只留了空荡荡的木柱。
    江湖很小,但人人都在其中,修道修行,除了道理学文的辩驳外,最终还得落在腿脚上。
    不过和寻常比武大会相比,斋醮就显得平和许多,此乃切磋,而非死斗。
    虽说拳脚无眼,难免会造成些许伤势在身,但有周围各派各路高人坐镇,倒也没几个敢胡乱放肆,打杀一通。
    “鄙人飞岳门贾宗贤,向来喜道,见过各位道长,还请不吝赐教。”
    陈屿到来,走到近前没多久便瞧见一位扎着白衫、外罩对襟窄袖长袍的中年武人正一手持剑,抱拳行礼。
    这是要挑战?
    此世道门斋醮的论武不比其他,有着自己的一套规则。这两日他在蒋道士的言谈熏陶下也算了解了不少,按理来讲此时本该是道门诸派上手以作演示,到时讲两句玄之又玄,顺带也能宣扬下各自道派的名声。
    道门立足于世,总有些不可避免,超脱红尘之言听听便好,讨食那些大派之主都不一定能做到。
    估计真能如此的也就于老修行那般一心求道的半隐世真修了吧。
    说起于老修行,那位在开醮和论道后便不见踪影,兴许又回了元阳峰,不问世事变迁。
    事实上,若非云鹤观确实有些缺斤少两,各路道书都少有,陈屿也犯不着下山来,早就待山上悠闲度日了。
    “说起来,下山许久,也不知鸡仔们如何了。”
    当时他用木头照着记忆削了个倒扣漏斗似的食槽,很大,里面装了不少米。
    应该能撑到他回去。
    今日论道一过,明日再耽搁一天,便可反回了。
    陈屿倒是现在就想走,大论道已经结束,此番收获不菲,但五脏六腑相关的道书医书还没到手,得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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