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同穆地主对视一眼,彼此眼底同时流露出对朝议郎的‘嫌弃’,可不得怪朝议郎的大嘴巴同吹嘘的本性吗?
    “皇兄不打算给阿阳出聘礼,他是皇兄的侄子……又娶得不羡的女儿,您不表示一二,不提旁人,母后怕是更生气。”
    穆地主巴不得皇上不给穆阳聘礼, 忽略穆阳,以后儿子就是他一个人的。
    谁也别想抢他的儿子穆阳。
    可穆地主又不愿穆阳难过伤心,言道:“皇兄疼太子,想让母后消气,光太子去慈宁宫认错怕是不行,您得多哄哄母后。”
    “哄母后不用给阿阳出聘礼,只要给朝议郎再升官就成了。”
    “……”
    “老三你不动声色帮着阿阳抄了杨公府,杨家百年积累都落在你手上, 阿阳不在意俗物,不羡向你索要再多的聘礼,你也能拿得出来。
    你就阿阳一个义子,以后生不出儿子,贵重东西不都是阿阳的?你此时给他还能落得阿阳感激。
    等你不行那日,故去后留给阿阳的是遗产!阿阳未必会在意了。”
    皇上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也很爱银子好不好?
    当日,他忙着逼迫迎娶杨家女公子,忙着接受杨公诸将领,没想到阿阳带着老三偷家了。
    没错!
    他娶了杨家女公子,杨家的一切都该是自己的。
    穆地主就是个偷家贼!
    “皇兄,臣弟当日真没拿多少,您也是知道的啊,当年杨……皇后拿了大头,臣弟只拿了杨公书房的书画等书籍,当日给皇兄, 您不喜欢。”
    “你从未说过书画是武功高手留下的。”
    皇上的确不在意书籍,他宁可去看话本子也不爱读那些之乎者也的圣人书。
    穆地主脸色白了一瞬, 无奈叹息:“朝议郎连个高手影子都没见过, 他懂个锤子的武道高手留下的卷轴。
    臣弟不是好面吗?对不羡吹嘘了几句,被朝议郎听去了。
    皇兄若是不信,臣弟这就去把给薇丫头的聘礼中书画挑出来,送进宫给您……”
    “别,朕不需要。”皇上意味深长笑了笑,眸子闪烁光亮,“朕很少见不羡为难的样子,让朕多看……”
    他话没说完,门口小太监偷偷溜进御书房,在东厂厂公贺太监耳边低语了几句。
    没有紧急的事,小太监不敢这么做。
    皇上开口问道:“何事?”
    贺太监面色有几分古怪,走到皇上跟前,特意挤开了郭大太监。
    虽然他掌握东厂,到底没争过郭老太监。
    毕竟郭老狗一直跟着皇上,听说不少奏折都是郭老狗处理的,然后再拿给皇上看。
    成立司礼监的风声已经传开了。
    皇上打算用司礼监制衡杨皇后同前朝。
    郭太监没同贺太监争,眼底闪过一抹不悦, 这一切都被皇上看在了眼中。
    皇上身边的四大太监彼此牵制,明争暗斗,又只能依靠皇上的宠信立足, 这也是皇上愿意见到的。
    “回皇上的话,云大人……”
    贺太监斟酌着措辞,事关靖王的未来岳父,看在靖王面子,开口道:“不得了,他把所有聘礼中的书画挂在其夫人开得书局中,明码标价二两银子看一天,早中晚提供三餐,提供茶水。
    当然,这些都要额外花银子的。”
    皇上服了,“这种事是不羡能干的?他缺钱缺疯了不成?”
    “云大人说,所有收入都放到云姑娘的嫁妆中,等到云姑娘出阁,后续收入也会只给云姑娘,他一文钱不要。
    云大人写诗祝愿所有观看画作的人武运昌隆。
    他对天发下毒誓,没有藏私一副画作,倘若还有人敢夜闯府邸,他放卷毛,就是云姑娘养得那条狗,听说很是厉害。”
    “有人花银子去看吗?”穆地主好奇问道。
    “书局的门都快挤碎了,收银子的人收到手软。”
    贺太监暗暗盘算收入,“这是一笔长期的生意,虽然二两银子不多,正因为不多,一般人家负担得起,不如拿银子赌一把。
    凭着高人留下的意境入了武道,或是看出点什么来,赚大了啊。
    听说,有人看了画作后,引气入体了,还有人看出……葵花宝典,说是挥刀自宫才能练成奇功。”
    “噗嗤。”
    皇上直接将入口的茶喷出来,连连咳嗽,“朕不知还有这种功夫?成名的陆地神仙留下的传承……绝不会如此。”
    “皇兄莫非忘了五十年前新晋的九品宗师?据说他半男不女,雌雄莫辨,有见过他的人说,男生女相,犹如女子般娇美。”
    穆地主看了一眼贺太监等人,真诚建议道:“你们可以去看看,没准看出端倪,皇兄身边也多几个高手。”
    贺太监摇头道:“奴才天分又不好,纵然没了男根儿,看不出画作上的意境。
    奴才只想伺候皇上,听皇上命令。”
    皇上说道:“老三说得有几分道理,你们都去看看,这二两银子——朕给你们出了。你们中谁能练出来,呵呵呵,满天下的人——哈哈哈。”
    皇上开怀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对穆地主道:“挥刀自宫出高手,老三你猜天下会有多出多少个太监?”
    “若是能普及的话,可能没几个人会挥刀自宫练武吧,毕竟大家都练的话——”
    穆地主没有笑容,轻声说道:“我劝皇兄尽快销毁挥刀自宫这张画作,下令不许男人练此功夫。
    一旦百姓信了,多了许多太监,女子不好嫁,人口必然减少。
    男人没有了子孙根,女子必然要走出家门,被皇后娘娘拉拢过去……皇兄没想过皇后娘娘实力更上一层楼?”
    皇上倒吸一口凉气,看好戏的笑容一瞬退得干干净净。
    正因为女子如今地位比前朝比史书上高,杨皇后同他一起上朝没有引起过多的争议。
    虽然男子比女子贵重,能出一个杨皇后,出一个女侯,也可出更多走出家门操持生意的女子。
    “贺坚强,你去,立刻去把那副画作拿回宫,不,立刻销毁,命令东厂散步消息,挥刀自宫不可能成为武功高手!谁敢私传挥刀自宫这事,满门抄斩。”
    “遵旨。”
    贺太监退出御书房,带着众多气势汹汹的东厂番子杀向书局,叮嘱麾下缉拿散步挥刀自宫成高手的人。
    “你们都给咱家小心一些,不可破坏书局的任何物什,不可对书局的伙计无礼,也不许偷拿书局的东西。
    倘若咱家因为你们得罪了云大人,咱家剥了你们的皮!
    咱东厂的威风可以对任何人使,唯独不能对云大人耍威风!你们听明白没?”
    “厂公放心,小人们省得,云大人是皇上的心腹,又是靖王的岳父,还得看在云姑娘的面子,小人们晓得云大人惹不起。”
    云默几乎时刻陪在皇上身边,随意在皇上耳边念叨几句,他们不死也得脱层皮!
    云薇在宫中的威名也是一桩桩,一件件打出来的。
    御书房中,皇上摇头道:“老三你就会给朕惹麻烦,你不送书画做聘礼,哪有这些事?”
    “我……二哥,我没多少余钱的,就这聘礼比不羡给姜夫人的聘礼都只在伯仲之间。”
    “你是真的穷,这些年的确没攒下银子,你不肯为朕效力,朕给你生意,你一心都在读书游玩上……”
    “二哥这话,弟弟可要反驳几句了,我以前能赚银子,不过都用来奉养母后同舅舅了。
    二哥几个儿子也没少用,后来二哥出息了,能往家里拿钱,二哥在外应酬多,喝酒拉拢武将也没少花银子。
    全家搬进神京城之后,开销更是打着滚的往上涨,您那点俸禄真不够用,我不是在二哥面前邀功,当年是我养家,赚来的银子都用光了。
    二哥当了皇帝,封我为闽王,闽王俸禄也就几千两,我又不似不羡找了一个会做生意的媳妇,哪来的多余银子?
    阿阳的聘礼——”
    “元皇贵妃给了阿阳送去多少好东西?还用朕一样样去说?皇后不也送了一些东西做阿阳的聘礼吗?”
    皇上怒道:“还给朕装!皇后送出宫去的好东西起码几十个箱子,朕是让阿阳认你做义父,他同样是皇后的学生。
    皇后有没有儿子,好东西不得都留给阿阳。
    阿阳不缺银子,老三以后也不会缺花销了。”
    “杨皇后的东西,我没敢要,阿阳说,我收了杨皇后的东西,他就把我赶出靖王府。
    那些箱子一样不少,阿阳打算过几日送给承恩公去,阿阳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岂肯再沾杨皇后半分好处?!
    二哥命令,阿阳不得不听,否则阿阳同杨皇后不肯多说一句话。”
    穆地主躬身轻声说道:“当弟弟求求您,二哥别再为难阿阳去亲近杨皇后了。
    阿阳打算以后不管任何事,成亲后带着他媳妇出京玩上几个月,啥时他媳妇生下孩子,他啥时回京把孩子抱给万娘娘看看。”
    太子在一旁一直插不上话,听到阿阳的打算后,开口道:”这些年阿阳一直很忙碌,熬得身子骨都不大好了,阿阳早年同我说起过,等到天下归心,他畅游天下。
    阿阳媳妇也是个待不住的,他们两人一起出游,宛若神仙眷侣,只羡鸳鸯不羡仙人。”
    皇上脸色微沉,太子打了个激灵,声音低沉了几分,“阿爹应该放阿阳休息几年了。”
    “放阿阳离开,杨皇后指望你吗?江南的水利堤坝谁去评估?西凉那边……”
    皇上指了指太子说道:“天下刚刚一统,你只是太子,就惦记着放阿阳离京城?朕早同你说过,阿阳是你的左膀右臂,你——”
    “皇兄息怒,太子殿下是疼惜阿阳,怕阿阳累倒。
    阿阳身子骨的确不怎么好,太子关心弟弟。他同阿阳以前最是要好,只是最近……许是有人在太子耳边多说了什么……
    不过,太子拿阿阳当堂兄弟,明白阿阳的心一直向着太子。”
    “你说对了,有小人在阿晨耳边尽谗言,挑拨阿晨同阿阳的关系!”
    皇上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案上的笔墨纸砚震动,“朕看是太子身边的女人作祟,她们记得阿阳领兵破了锦城同山城的仇。”
    “老郭把朕给太子准备的药拿给太子!”
    “是,陛下。”
    郭太监低垂眼睑,小步小步挪到太子面前,将一个瓷瓶双手递给太子:
    “殿下可把药放到羹汤里给姜苏喝下去,皇上已经格外开恩,疼惜太子殿下才准许她留在您身边侍奉。
    太子血气方刚,经血充足,皇上不在意您有多少个女人,他给您选的太子妃也是贤惠不善妒的,会把伺候您的女人看作姐妹。
    谁都可以给您生儿子,唯有她不行!
    皇上特意给她另寻了身份,姜苏姑娘——川蜀王嫡长女因思念亡父重病不治身亡,以后再没有姜苏姑娘。
    只有东宫侍妾郭姑娘,她是老奴远房侄女,被老奴送去伺候太子殿下的贱妾。”
    “阿爹。”太子眼角通红,嘴唇气得直哆嗦,“她出身高贵,性情告华,绝不会认老太监做亲戚!”
    郭太监眉头很快皱了一下,默默站在太子面前,将药瓶往太子面前再送了:
    “奴才只尊皇上命令,老奴多说一句,不是皇上的旨意,老奴不愿意认下她为远房侄女——”
    太子突然大脑充血,如同打了鸡血再不顾及其他。
    苏苏是他的逆鳞,一把推开碍事的郭太监,大步走向皇上,杀气腾腾:
    “阿爹身边有小人奸佞,苏苏怀了您的长孙,您不心疼她,连长孙都不疼吗?
    阿爹想要羞辱苏苏,不用拿个老太监羞辱儿子。
    苏苏是儿子所爱,儿子把苏苏当作妻子,您难道想同郭太监成了亲家?!
    以后儿子来见您,是不是要先喊郭太监一声叔叔或是伯父?!”
    郭太监扑通跪下请罪。
    皇上怒斥太子:“你要做什么?逼朕吗?谁给你的胆子?!阿晨,你……”
    “皇兄,太子一时糊涂,您别放在心上。”
    穆地主连忙抱住太子,可惜太子力气大,甩不开穆地主,拖着穆地主向前走。
    穆地主只能在他耳边喊道:“穆晨!你打算为个女人弑父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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