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凰舞一时无言以对,又早就料到了。
    重生这种事——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相信。
    江氏暗示穆凰舞去抢靖王,去压云薇一头。
    哪怕抢不到靖王,也能让云薇难受,姜氏心疼女儿,自然也不好过。
    穆凰舞嘴上说着不去算计姜氏,心里到底亲娘占了上风,期望亲娘能去把云默抢过来,云默比穆地主将来更有分量。
    人臣的巅峰——废立皇帝寻常人做不到。
    母女两人各有心思,话不投机,彼此沉默下去,江氏继续承受折磨。
    穆凰舞干着急着实无法可想。
    她借月伤怀,兄长叮嘱过她,明日姜夫人成亲,她同母亲一定不能过去。
    穆凰舞答应下来,姜夫人成亲后,她才好施展上辈子得经验。
    闽王同姜夫人上辈子是夫妻,这辈子也会有几分不一样。
    一旦云默同姜夫人有了嫌隙,不就是她娘的好机会?
    她促成姜氏同闽王的再续前缘,不也是报答姜氏吗?
    上辈子的云默红颜知己满天下,哪比得上对姜氏一心一意的闽王。
    云默花心对红颜知己温柔体贴,百般维护,给银子抬身份,不许任何人欺负她们。
    江氏争取到云默也只能是女人之一,穆凰舞得承认比如今江氏在行宫中半死不活强上许多,不至于人不是人,鬼不是鬼的。
    穆凰舞忧心老太后借着皇帝的命令赐死江氏,为闽王出气。
    江氏紧紧咬着唇瓣,强忍剧痛,始终不信穆凰舞的话。
    并非对抢姜氏丈夫不敢兴趣,等她熬过这一关,她使法子让云默心里有自己!
    姜氏的夫婿对她情根深种,只要想到这一条,江氏都能再忍上几分。
    天不亮,姜氏便起身梳洗,云薇从踏上了爬起来,前前后后的忙碌着。
    全福太太请了姜氏相熟的夫人,虽然全福太太诰命不高,只是六品宜人,却是有夫有子,儿女双全,前两日才得了大胖孙子。
    全福太太娘家人丁兴旺,娘家父母长寿健在。
    她时常被请去做全福太太,每次都有大红封可拿。
    她不看姜氏同自己以往的情分,但就云薇给的封红,她都乐意走这一趟。
    做了云中君婚礼上的全福太太,往后旁人再请她去,给少了可不行。
    她不指望做全福太太赚钱,但银子多了也不咬手。
    姜氏穿上嫁衣,头戴凤冠,美极了,雅极了。
    为姜氏梳妆的人频频称赞姜氏美貌,云薇不是在送生母出嫁,反而有送女儿——不,妹妹嫁人的感觉。
    前世今生的年纪都算上,云薇还要比姜氏大上一两岁呢。
    “新娘子真好看,先吃碗汤圆垫垫肚子,吃上两个就行,别多吃。”
    “新娘子赶上好时候了,以前成亲时,纵然官家姑娘也是不能用凤冠,咱们陛下登基后,杨娘娘就下了旨意,每个新娘子都可在成亲时戴凤冠霞帔出嫁。”
    云薇下意识看了卷毛一眼。
    卷毛尾巴一甩,委屈般妞了身子,呜呜了两声,别看,我没借鉴这条。
    只有女人才会想到新娘子穿凤冠霞披嫁人。
    “本王可以做云中君傧相,陪你一起去迎娶新媳妇,有本王在,新娘子那边闹,本王帮你应对。”
    穆地主穿着四爪团龙袍子,头戴紫金嵌白玉头冠,雅量俊美,一举一动都透着矜贵气息。
    只有穿着新郎大红喜服的云默能暂且压一压他。
    云默拱手道:“不敢劳烦王爷,我早已准备好傧相,实在难以将王爷插进去,让谁不去都不好。”
    “你瞧不起本王?”闽王没想到自己会被云默好不留情的拒绝。
    云默淡淡说道:“并非如此,实在是王爷不适合,我的傧相不在身份高低,要适合得生辰,况且王爷说晚了。”
    他眼里的嫌弃一闪而逝,闽王作啥美梦呢?
    闽王自己的媳妇红杏出墙,又剩下孽种,闽王带了十几年的绿帽子,哪怕再大的心,也不敢让闽王做傧相。
    这已经不是是否极吉利的事了。
    穆地主抿了抿嘴角,拿眼睛扫过云默的八位傧相。
    江南才子,硕果仅存的世家子,万平县令,闻名天下得狂生,一位画坛大家,一位诗词有名的大家,让穆地主意外是诚国公竟然挤进傧相队伍中,最后一位是曾在打赌输过云默的名二公子。
    他被逼在京城果奔过后,积极修缮同云默的关系,对云默用赌约逼迫他全无芥蒂。
    旁人问起,他说自己是愿赌服输,同至交好友云默的情分不曾改变分毫。
    傧相是早就定下来的,丢人的名二公子不曾记恨云默,此时云默同名二公子翻脸,反而会影响云默的名声。
    何况,名二公子的生辰符合成亲的时辰,云默再找时辰适合的人也不容易。
    云默在暗中算计名二公子,于是这两人比以前还要交好几分。
    云默时不时同身边人说,名二公子有魏晋遗风。
    说,名家几代为天下师的福报都落在名二公子身上。
    他赞名二公子养望多年,一旦高中,皇上必会重用,士林学子感念名家教导之恩,定然追随名二公子。
    这话旁人也说过,效果比不上云默,因此名二公子名气更大,名家同样地位水涨船高。
    然而名二公子先是高兴,而后被云默的言语吓出一身的冷汗。
    天下师?!
    云默是怕皇上不怀疑名家?
    名二公子有口难辩,外人都知他同云默是挚友。
    总不能让他当面反对云默的话,否认名家这几代人教书育人的成果。
    傧相们不敢同有心抢傧相位置的闽王的目光相碰,心中快速衡量着利益得失。
    是主动退下让位闽王?还是继续结好云默?
    万平县令有瞬间的犹豫,嘴唇动了动,身边一道清冷的声音。
    “不如我把傧相位置让给闽王殿下,横竖我同不羡兄情分还在,为不羡兄将来科举之路顺遂,我愿在云府上默默祝福不羡兄,帮你在府上照料宾客。”
    名二公子态度诚恳,抢在所有人之前,压低声音道:“不羡兄千万不可意气用事,闽王殿下身份贵重,是皇上的亲弟弟,有他做傧相是旁人请都请不来的好事。你看在云姑娘面子,为你继女着想,也不该拒绝闽王。”
    云默眉头微皱,穆地主抢先一步,说道:“好,就这么办了,名二不愧是名家培养出来的优秀子弟,识趣懂理,本王记下了。”
    名二公子躬身对闽王行礼,将傧相必备的行头交给闵王。
    他借此机会同闽王交代自己在傧相中的位置,需要做的事,叮嘱闽王千万别弄错了,耽搁云默的喜事。
    穆地主连连拍打名二公子肩膀,“朝廷需要名二公子这样的人才,赶明儿,本王同二哥保举你为官,二哥肯听本王的建议,大皇子愿意听我这个当叔叔的话。
    你今日让本王满意,明日本王也会让你满意,实在不成本王可以去慈宁宫求皇太后——”
    “求太后作甚?”云戎在旁咋吧咋吧嘴,说道:“求太后让名二叔阉割了入慈宁宫做太监总管吗?”
    名二公子:“……”
    “噗嗤。”
    带着面具身材臃肿撑起宽大衣服的安国公忍不住笑出声,做势教训云戎。
    “你这话就不对了,寒碜名二公子?还是以为慈宁宫谁都肯收?伺候太后娘娘不是阉割男根就成的。
    名二公子——养好阉割后,他需要明白怎么伺候太后娘娘,读书多的奴才太后不喜欢,你有心走通慈宁宫的话,凭着祖上教书只会让太后厌烦,你得先学会种地!”
    安国公同自己的大孙子一搭一唱,名二公子羞的满脸通红,比当日在街上果着都觉得耻辱丢人。
    上次好歹还有一句愿赌服输,正人君子。
    这次是什么?
    悻进——还是归于阉党。
    历朝历代,阉党同清流文官都是势不两立的,本朝阉党不敢同文官抗衡,皇上的四大太监一直是清流们注意防范的重点。
    “老爷,吉时已到,您该去迎亲了。”
    官家一身新衣,卡着时辰跑进来,“花轿等都准备妥当,迎亲的路线上,小人派了训练过小厮去帮忙拦住激动的百姓,时辰是请高人算过的,千万不能过了,或是早了……”
    管家说完后才感觉客厅气氛不大对,低头道:“……就是到了发花轿的时辰,奴才来告诉老爷一声。”
    闽王笑了几声打破尴尬:
    “正好时辰到了,云中君大好大日子,别被人惹得动了火气,外人瞧见还以为你娶姜夫人有些不情不愿。”
    “王爷过了,我怎会怪名二公子给王爷让出了傧相位置?”
    云默一字一顿,俊美脸庞带出几分喜色,“今日的事,我记下了,名二公子就留在云府帮我招呼学子同宾客,有几个勋贵——你需要多多走动,别让客人不自在了。”
    “不羡兄——”
    “不必说了,你是我挚友,我还不知你的为人?”
    云默拳头捶了捶自己胸口,又同名二公子对了一拳,“多在勋贵同重臣面前露脸,为兄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名二公子慢慢收回拳头,送云默领着傧相出门,外面立刻先撒九筐铜钱,鞭炮随着花轿出门先燃放了一波。
    附门外传来百姓们的欢呼声,小孩子们围着花轿前后奔跑的欢快声,“接新娘子去喽。”
    名二公子浓密的眼睫盖不住对带着面具的糟老头子的恨意,横竖左右无人,开口说道:
    “你口无遮拦只会给不羡兄带来麻烦,不羡兄认你为父已是不易,你又带了一个不羡兄的后娘一起让不羡兄养老,你的脸皮着实厚了一点。
    你除了让不羡兄丢脸,以不识字为且胡搅蛮缠为荣,你还能给他带来什么?你们这对夫妻就是累赘!”
    安国公按了按面具,说道:“欺负你挚友的老父亲,你道德吗?不识字怎么了?我告诉不羡,你欺负我!”
    老太太哼了一声,“老头子可不没说假话,就你——阉割干净了,也伺候不了太后娘娘。”
    名二公子着实无力同这对乡野村夫计较,听到外面来宾身份越来越高,他心似长了草一般,尤其是礼部尚书都到了,更不愿意再耽搁了,快步走到喜堂先去拜见。
    礼部尚书十有八九是本科会试的主考。
    云戎同云爱也有任务在身,跑去款待年轻人,云爱自觉承担起接待命妇的任务,被命妇们拉着问东问西,打听她是否喜欢姜夫人。
    云爱觉得满头珠翠,品妆大扮的命妇们虚伪极了,说着恭喜的话,总是暗示云爱有了后娘就有后爹,对后娘可要多几分恭敬,更少不了警惕。
    “你少说几句,仔细没受礼就被人看出你的身份。”
    安国公仔细查看面具是否妥当,“名二有的是机会收拾,不在这一刻。”
    老太太理了理安国公的衣领,不屑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是你挑起来的吗?
    我告诉你,这次露馅,让我没看到儿媳妇拜父母,我饶不了你。”
    毕竟姜氏以儿媳妇拜得可是她!
    她有十足的资本去嘲笑女侯。
    “你听到了吗?刘次辅那头倔驴也来了?金太傅派了儿子前来贺喜。
    六部侍郎几乎全到了,开国勋贵也到了不少。”
    安国公双腿有点软,倒不是怕了这些人。
    怕被熟人看破。
    老太太瞪圆了眼睛,“是谁请来的?你儿子没这脸面。
    地主明知道我们在,不敢弄出这么大动静,地主也请不来他们。”
    老太太不想承认,皇上防范穆地主插手朝政,朝臣勋贵们大多不给闽王面子。
    名二公子忙不过来了,他被诸多重臣勋贵们到来惊呆了,涌起一阵阵的嫉妒情绪,。
    云默必须得除去,否则他一辈子都得在云默的光环之下。
    大树之下是长不出高树,名家几代人积累,他不能输给运气好娶到女侯独女的云默!
    姜夫人同云薇为云默弥补上短板。
    “你也来了?”
    “三少专门投得请帖,我寻思着给新娘子支撑场面,女侯那边……还是要给几分面子。”
    几个六部主事凑成一桌,平时在皇上面前吵得厉害,此时倒是心平气和坐下来,互相探听,冲着谁的面子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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