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在心里偷偷地向固纯郡主道歉。
    攸关性命,别怪他耍心眼。
    左顺门的闹剧散场后,他的关注度变动微弱,没有想象中的大爆。联想皇帝爹的禁足令,猜测热度被人为压下去。官员们的注意力放在汪直的身上,估计暂时没空管他。
    他没捞到好处,还把身边的人坑了。东厂把伺候他的人全都叫去问话,至今未归。要不是他撒泼阻拦,黄献也不能辛免。
    都是他的错。伪装太完美,里里外外都把他当虚岁八岁的孩子。
    那些话还需要人教?
    小瞧他!
    禁足就禁足了,找俩面生的宦官时刻盯着他算什么事?连如厕都不放过。
    小孩也有自由的权利!
    “黄献!”朱厚照大吼一声。
    黄献从外急奔而来。
    “干嘛呢!整天看不见你人影。”
    黄献讪笑。东宫六局的几个管事太监没被放回来,他不敢离小爷太近。万一小爷私下吩咐他做事,东厂又得找上来把他带走。到时小爷身边没一个惯用的人。
    “去问问禁足的期限。本宫不想关在清宁宫里听喇嘛念经。”朱厚照用力踹向书房的门发脾气。
    黄献立马上前抱住朱厚照的大腿:“小爷别踢伤了。”
    朱厚照瞪他:“让你去问。”
    黄献一脸为难。
    “哎呀呀!”朱厚照焦躁地走来走去。
    “得想办法让父皇消气。”朱厚照戏精上身,认真地问,“可本宫错哪了?”
    黄献摇头。不敢说。
    朱厚照指着东厂派来的两宦官:“你们说本宫错哪了?”
    “小爷没错。外朝正闹着,皇爷怕吓到您,才禁您的足。”两人异口同声。
    “切~哄孩子呢!不说?把你们头杨鹏找来!”朱厚照双手叉腰蛮横地道。
    “厂公正忙着呢。”
    朱厚照跳脚:“杨鹏不把本宫放眼里?本宫要找李伴伴告状!”
    “厂公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厂公真的忙。”
    “忙着审问本宫的人?”
    “不是,不是。奴婢们不能说。”
    “你们也不拿本宫当回事?”
    “噗通”两宦官下跪。
    “殿下,奴婢们哪敢啊。”
    朱厚照见火候差不多了,大手一挥,“算了。本宫另辟蹊径。你们去把固纯郡主高价收购痘疮方子的消息传出去。希望早日有人卖方子造福百姓。看在本宫做好事的份上,父皇应该会早日放了本宫。放消息是你们东厂的拿手活计,总不会再找借口推脱了吧?”
    朱厚照气呼呼地看着两宦官。
    “奴婢马上让下头的人办。”两宦官爬起来立刻答应。
    只要这位小祖宗别再折腾,让他们干什么都行。不是东厂想要排查太子身边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东厂必须有个交代。
    朱厚照在宦官们嘱咐属下办差的时候,嘴角不自主的上扬。
    他敢笃定,一旦固纯郡主知道外头传的消息,马上会把他抬出来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别人不知道真正重金悬赏的人是他。
    谁让固纯郡主是景帝的女儿。
    说起来,都是长辈做的孽。
    曾爷爷英宗御驾亲征,打算解决北方瓦剌对朝廷的威胁。结果发生土木堡之变,曾爷爷反被抓了。和被俘虏的宋徽宗不一样,明朝还是很强盛的,曾爷爷在瓦剌的待遇还不错。
    瓦剌想用曾爷爷换取好处。但大明帝国可不是偏居一隅的宋朝,以于谦为首的官员们不同意。
    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曾爷爷的弟弟郕王被簇拥上了皇位,改年号为景泰。景泰帝废了爷爷的储君之位,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当时的皇后,也就是原来的郕王妃不同意。景泰帝废后。
    明廷立了新皇帝,焉坏焉坏的瓦剌就把曾爷爷送了回来。一山不容二虎,国无二君,景泰帝顺从人性的本能,把曾爷爷软禁在南宫。
    几年后新太子暴毙,景泰帝病重。曾爷爷重新当上了皇帝。景泰帝病逝后,被废去帝号。碍于面子工程,景泰帝的废后重新被册封为郕王妃,固纯公主降位成固纯郡主。
    爷爷宪宗上台,宽宏大量没有计较曾被废去皇储的往事,正视了景泰帝的功劳,又给重新上了帝号。郕王妃和固纯郡主也受到了优待。
    固纯郡主有一个曾经当过皇帝的爹,能不低调吗?她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决定终身不嫁。又怎么会让舆论把她推到台前!
    朱厚照念了句阿弥陀佛。郡主姑婆大慈大悲,一定会原谅他的。
    呃,密宗好像不念阿弥陀佛?
    “+10,+10……”
    呃?东厂办事效率有那么高吗?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给他弄来了关注度?
    朱厚照二丈摸不到头脑。
    虽然明面上没人谈论朱厚照在左顺门的言论,实际上无数双眼睛聚焦到了清宁宫,关注太子的一举一动。
    皇宫很难保守秘密。
    东厂档头们刚收到上头下的命令,不少权臣同时得知太子最新的举动。
    文渊阁里的四位内阁阁臣,是最先得到消息的一批人。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李东阳一语道破。
    能混到权臣的人浑身长满心眼。朱厚照的小伎俩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谢迁大笑:“太子殿下聪颖。好事,好事啊!”
    刘健不动声色地瞟了谢迁一眼,问,“真是太子自己想出的招?”
    和宫里关系最紧密的谢迁正色道:“全程有人盯着。绝对没有人接近太子。确定是太子自己的主意。”
    “首辅大人,您看呢?”刘健问徐溥。
    闭目养神的徐溥老神在在:“皇上从未懈怠对太子的培养。”
    刘健眉头紧锁:“瞧太子在左顺门的言语,倾向汪直。”
    “汪直入宫后没有接触过太子。”徐溥呵呵一笑,“从宣宗起,有哪位皇上不偏向太监?重要的是立好规矩。规矩一破,想要改变,千难万难。”
    御马监的直房内,汪直同样收到了太子的消息。
    汪直但笑不语。
    “督公,太子殿下是不是听到了宫里的风言风语,才想着表现一番?”御马监太监宁瑾弯着腰问。
    汪直云淡风轻地道:“你在宫里的这些年,听到的谣言还少吗?我们是皇爷的奴才,皇爷说什么我们听什么。”
    宁瑾拱手:“是。小的谢督公指点。”
    “首辅大人明着弹劾我,实际上冲着你手上的禁军大权而来。京师保卫战后,于谦夺了十团营的军权。我费了好大的劲才从文官手里收回。你且小心。”汪直细细叮嘱。
    “小的明白。”
    汪直抚摸着他曾经用过的马鞍。这是宁瑾特意保留下来,摆放在御马监中。
    “太子喜爱兵事,找机会教教他。”汪直突然道。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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