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五千参与两栖作战考验的禁军返回广州城,经历过大海的颠簸后,一半的人面色苍白,十分之一左右的人根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上岸之后就直接送医救治了。
    狄青看着上岸兵士们的情况,面色沉重,他也是一路坐船来的,原本以为兵士便是会有水土不服的情况,也不会特别严重。
    可是,内河的风浪和大海上的风浪根本没有可比性,海上无风都有三尺浪,更不要说坐着这种小船(对比普通渔民的船只当然算是大船),这些日子又是台风天,海面上风浪时有出现。
    事实上,接下来的百里奔袭都不用进行了,就这种身体素质,要他们进行海战,简直是天方夜谭。你或许会说,不能海战,那走陆路不行吗?交趾北方处处是深山老林,核心地带则是水网密布,单纯靠步兵,这个开销算下来绝对是亏本的事情。
    狄青都已经预料到赵昕会说一些什么,但是赵昕只是默默地看完,一言不发,毕竟这场考验还没有结束。而且,对于这个结果,赵昕并不意外,宋朝历史上,包括之后的元朝,在攻打交趾的时候,气候都是最大的敌人。正是明白这群人靠不住,赵昕才会想要益兵。
    不过话说回来,北方来到岭南后人水土不服,但是总有一些人是例外,能够完美地融入环境之中,而赵昕需要做的,就是将这批适应能力最强的人先行抽调出来,另外组织一支军队。
    机会赵昕已经给过他们了,不要说赵昕刻意打压他们,自己适应能力不强,就在广州城先待一段时间再说。
    上岸的兵士开始了长途奔袭,赵昕估计能够在规定时间到达终点的,可能连一半都没有。当然,成绩差一些也好,省得一群人整天以为南下就是捡功劳来的,张口闭口请战。
    这个时间段,赵昕抽空带狄青去参观一件事。一件目前为止最为重要的事情。
    琼州早稻送来了!论重要程度,这件事情最重要,没有之一。
    海南岛,赵昕很早就开始经营此地,从庆历末年为太平院讲师求官的时候,赵昕就看上了琼州的当地主官。
    本来这里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比如苏轼那就是一次比一次贬谪地远,最后就是被贬到琼州(儋州就是琼州下面的一个县)。琼州儋州,名称同样是州,但是行政地位不一样,就比如后世北京市和南京市的行政地位也不一样,更不要说后世还有县级市,地级市,副省级中心这样的划分,这里不细述。
    有一段时间赵昕担心赵祯直接夺取船厂的权力,赵昕紧张兮兮的,将部分船厂设施拆卸转移到海南岛上,同样转移过去一批员工。
    虽然之后赵祯并没有痛下杀手,但是向海南岛转移资产这事,赵昕却没有停下过,尤其是在去年平定侬智高之乱的过程中,大量俘虏被带到海南岛上,解决了最紧缺的人手问题。
    赵昕以军屯为主的方式,鼓励民屯,以高价收购粮食,辛勤耕作的农人还会被赐予官爵。大量荒地就这样被开垦为良田,然后就是大规模的水利建设,精耕细作。
    去年埋下的种子,今年终于开花结果,而且是长出来了硕大肥美的果实,琼州以一州五县之地,早稻共计产量六十万石。早稻抢收完毕后,晚稻在八月的时候也已经紧急抢种下去,不出意外的话在十月份,赵昕还能够再收获一波。虽然晚稻总产量不及早稻,但多少也有二十到三十万石粮食。
    缺少其他肉类豆类补充营养,就算一人一天一斤粮食,十万大军,一天计算下来就是一百石左右。早稻加上晚稻,上百万石的粮食,百姓日常食用用去一半,就算五十万石,赵昕也可以在此驻扎数年之久。甚至还有余力将粮食千里迢迢送去北方,缓解北方的粮食危机。
    现在明白为什么赵昕说这是当前最为重要的事情了吗?打仗,后勤是关键,手里有粮食,赵昕根本不带慌的,不管是持久战,攻坚战,还是其他战役,赵昕有着巨大的战略空间可以施展。哪怕是暂时的兵败,甚至夸张一点,大军折损一半,只要手里有粮食,立下招兵旗,赵昕就能够在很短的重新获得一支队伍。
    当狄青看着一船又一船的粮食从大海上飘扬而来,上千船工呼喊着号子将粮袋从船上搬运下来,他面容上的激动之情根本无法掩饰,是喜悦,是震惊,最后则是完全化为从容。有如此丰厚的后勤支撑,他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场战争已经没有悬念。
    赵昕指着这些粮船道:“枢密以为此战胜负何如?”
    狄青少有地爽朗大笑出声,道:“殿下英明,此战,我军必胜!只是要小心交趾派人来偷袭烧粮。”
    赵昕微微一笑,道:“这里不过是五万石粮食而已,若是交趾派人烧粮,便是尽数烧了,本宫还有数十万石。且看他们烧得快,还是本宫运得快。”
    “这些粮食莫不是自江淮转运而来?”狄青听说赵昕在江淮等地设置有大粮仓,因是开口询问道。
    没有必要隐瞒,也隐瞒不了,赵昕道:“不,这些粮食都是来自南边的琼州五县,去年侬族作乱,受降的降军尽数被带去琼州开垦荒地,方有今日之盛势。”
    在北宋年间,海南除却琼州之外,还有南宁万安吉阳三军(宋代地方行政为路府州县四级,一般来说,州与军平级),设军的地方一般都是土匪盗贼多的地方,或者少数民族聚居地。这三军之地赵昕暂时还没有涉足其中。
    “殿下英明远见,微臣弗如也!”
    赵昕带着几分怨气道:“人人皆言岭南瘴气广布,再过数十年后,只怕离了岭南的粮食,京师连日常调度都不行。”他这次南征,一些人就说交趾山远水毒,取之无益。
    狄青没有察觉到赵昕的怨气,或者说忽视了,带着几分惆怅的语气道:“但有如此多的军粮,那西夏何以久久难定!”
    西北沿边,因为运粮要动用大量民夫,土地大多荒芜,必须自内地转运粮食,一来二去,防守兵力最多就二十万,多了就负担不起。狄青此言,真的是掏心窝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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