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归,燕京妖民里,属你最聪明。”
    院中,何真人负手而立,淡淡开口:“我白云殿也受过你不少香火,就不要让我为难。”
    其他人都已经退下,只有地上趴着个刚受完酷刑的胡不归。
    还有一人与何真人并立,是东兴山监。
    “两位山监,小妖也是从别处听说来,那鬼将或许是在咸宜坊,具体详细真的不知。”
    胡不归唉声叹气。
    这两日真是流年不利,一劫才去,一劫又起。
    说不得,要请位大师好好算上一算。
    “谁问你这个?”
    东兴山监哼一声,盯着胡不归道:“问的是出手杀妖之人,跟火猿大将的下落!”
    “小妖真的不知。”
    胡不归伏首在地。
    “既如此,那我再问问别人。”
    何真人点点头,忽而开口道:“我听说燕胡坊有个妖民,入妖藉已有百余年,想来知道的事情要多些……”
    “何山监!”
    胡不归慌忙抬头,叫道:“老祖与此事无关,他根本不知!”
    “你怎知,他就无关?”
    何真人眯眯眼睛,似是威胁。
    “我……”
    胡不归犹豫再三,终是咬咬牙,开口道:“我确实知道一个人,或许就是出手杀妖之人……若真是他,火猿大将想来也无法逃脱,已经死于他手。”
    “谁?”
    “他……”
    胡不归又有些迟疑,不敢开口。
    “你放心说来,我跟老何自然会护你周全。”
    东兴山监不耐烦道。
    胡不归长叹一声,摇头道:“若是那位计较,只怕两位山监还护不住我。”
    闻言,何真人与东兴山监互视一眼,皆是诧异。
    什么人,有这般大来历。
    两位山监都护不住?
    “燕京地界上的事,难道太微府跟天师护不住你?”
    何真人哼一声道。
    胡不归苦笑一声,没有再纠结要谁才能护住自己,即便无人护得住,也不能让此事牵连到老祖。
    想到这里,他缓缓开口:“昨夜……”
    ……
    “这是什么情况?”
    方休看得一愣。
    眼前这对俯首跪拜,求他救命的男女,男的一副娇弱书生气,神色焦急,女的愁容满面,楚楚可怜,衣着皆是朴素,想来只是寻常人家。
    “你的老香客,求你办事来了。”
    旁边陆逢喝着酒,看热闹似得,插一句话。
    “方观主,小生王薄,是咸宜坊人士。之前因为我体弱,我母亲曾来无厌观求过一张辟邪符。”
    那书生解释道。
    方休才想起这件事来。
    无厌观还未修缮完,统共就来过这一个香客。
    不过……又是咸宜坊?
    “方观主心善,整个燕京城里,也就只有无厌观,能以一把粗香求一张道门真符。”
    王薄又开口,说到正题:“这次我娘子大难临头,我思来想去,只有方观主能救我娘子一命,才登门求救。”
    登门求救?
    方休皱皱眉头。
    一张辟邪符,随手也就画了。
    可眼前这事,怎么看都不是随手能解决。
    “还请方观主救命。”
    夫妻俩又俯首下去。
    “不必如此,先起来,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
    方休赶忙道,又看一眼老神在在喝酒的陆逢,接着道:“即便我无能为力,陆右使定然也不会置之不理。”
    别喝了,大家一起下水!
    “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陆逢听得一笑,放下酒杯道:“我已经帮你应下此事。”
    ?
    姓陆的,你玩什么名堂?
    “直入正题吧。”
    陆逢挥挥手,唤道:“王陈氏,亮出你的真身给我方小弟瞧瞧。”
    “是,上仙。”
    便见那衣着朴素的女子将身一摇,立时有一股墨迹般的黑气从身上窜起,化作一个巨大鬼脸,红发圆目,獠牙狰狞。
    浓郁鬼气,不比那黄泉鬼印法币稍弱!
    方休看得一惊,赶忙回头将院门关上。
    他此时才发现,无厌观里不见工匠身影,想来是被陆逢赶走。
    “小女真身恐怖,吓到方观主。”
    王陈氏收了鬼身,一脸愧疚。
    “陆右使,这是什么情况?”
    方休一头雾水问陆逢。
    昨晚才刚给你洗脱冤屈,你今天就给我搞事!
    “你既是无厌观住持,难道不知道都供府有香火鬼奉一说?”
    陆逢神色如常,随口解释着:“香火于我道门修行无用,放任也是浪费,正合来供养鬼身。”
    “陆右使莫要跟我开玩笑,我无厌观哪有什么香火?”
    “以王陈氏的修为,早已日游无碍,不用香火供养,也能长久于世。”
    陆逢又给自己倒酒,边说着:“只不过是要借你地方一用,挂名在无厌观下,免得被都供府发现时,当作孤魂野鬼追杀。”
    “方观主,我本是冥河鬼修,因恶了素车神君,便托庇于鬼宗,替陈宗主看守阴阳通途百年,才赎得自由身,放我在人世间行走。”
    王陈氏插话道,可怜兮兮:“自我修行以来,从未伤过一人性命,只求方观主能给个名分,让我安安生生做人。”
    原来你就是潜藏咸宜坊的鬼将!
    方休心中忽一动,问道:“咸宜坊昨日有一桩命案,是不是与你有关?”
    “方观主明鉴,那恶人为祸乡里,我实在看不下去,才在夜里现出鬼身吓他,杀人凶手是他家人,与我没有半点关系。”
    王陈氏垂着头,懊恼道:“本来以为只要县衙查清楚案情,便与我无关,没想到……定是那柳快堂,发现其中端倪,上禀都供府,今日咸宜坊才会被封锁彻查。”
    方休听得一愣。
    咸宜坊被封锁彻查,不是因为金昴几妖被杀吗?
    咦。
    你这一说,反倒是我的锅?
    方休咳嗽一声,又道:“你既然能日游,化作人身也无人能识破,都供府未必能查到你。”
    “我……”
    王陈氏语气一滞,犹犹豫豫道:“之前家中贫困,我夜探妖坊劫富,不小心显过真身……若是让妖坊知道,都供府在寻我,定会将我的踪迹上报,到时我决计潜藏不住。”
    啧。
    这燕京妖民也是辛酸,被人欺负,还要被鬼欺负。
    “娘子,都供府若追杀你,我陪你一起浪迹天涯海角!”
    边上王薄咬牙叫道。
    王陈氏闻言,急忙道:“万万不可,你明年便能入应天书院读书,怎能因为我耽误大好前程?”
    眼看这夫妻俩要一番生离死别的戏本,陆逢打断道:“不必说了,我方小弟是个热诚人,不会拒绝的。”
    “多谢方观主!”
    夫妻两个连忙跪拜下去。
    “这……”
    方休面露迟疑。
    旁边陆逢却不容他拒绝,已经摸出一块奉籍,摄了一分王陈氏的气息渡入,挥手道:“一应的手续,我会帮着操办,放心去吧。”
    “多谢上仙,多谢方观主!”
    夫妻俩千恩万谢,生怕方休要变卦,匆匆离去。
    “陆右使,你这……”
    院中,方休长叹一口气,一脸为难。
    心里却暗道一声:老陆啊老陆,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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