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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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底将逢大典,妄造血光,委实不祥。”

    “其行可恶,然罪不至死。依律当流放千里,子孙三代不许科举。”

    你一言我一语,几人貌似争辩,实则将罪名牢牢定下。纵是刘玉反口喊冤,也再不能翻身。

    杨瓒静静观望,心下明白,流放充军都不算什么,子孙三代不许科举,才真是断绝刘玉前路。

    三代之后,纵然能出英才,在朝中的亲友故旧多已散去,各种关系网也将不复存在。

    更何况,将刘玉撵出朝堂者,不是一两个人。这么多力量集合在一起,别说三代,就是五代,乃至十代,刘家的子孙都会被拒在朝堂之外。

    手段不可谓不毒辣,偏又符合律条,无从反驳。

    表面上看,提出此议之人,是站在为刘玉“减轻刑罚”的立场。

    毕竟,刘御史诬陷同僚,逼死人命,纵家人行凶,都是“罪证属实”。大明律可没有犯罪追诉时效一说。

    无论过了多少年,被查出来,刘御史没得跑。

    “刘玉罪证确凿,本应重责,惩一儆百。”

    朱厚照高坐龙椅,声音低沉。

    百官垂首听旨,纵是内阁三位相公,也看不清天子此刻的表情。

    “然焦卿家及赵卿家所言有理,未出正月,将临大典,此时染上血光,实为不吉。”

    话到这里,朱厚照忽然停下。

    群臣屏息以待,刘御史跪在地上,恍如成了一尊雕像。

    “先皇以仁治国,纵如万氏党羽,首恶之外,亦究问罪行轻重,非必要少取人命。”

    “朕承宗庙,抚育万民,自当奉先皇之仁义,以德行彰天下。”

    “刘玉。”

    朱厚照加重声音,刘玉额头触地。

    “罪臣在。”

    “尔既已认罪,当摘去乌纱,除去官服。”

    “是。”

    “当此吉日,朕不取尔性命。罢黜官职,交罚银后自可归乡。”

    刘玉似不敢置信,顾不得规矩,倏然抬起头,仰望丹陛之上,眼角泛红,滚下两行热泪。

    “罪人领旨谢恩!”

    本以为前路断绝,将坠入无底深渊。未料想,天子竟网开一面,亲手递给他一条长藤。

    刘玉所能做的,唯有牢牢抓住。

    如想翻身,送子孙再入朝堂,必要同文官集团断情决义。其能抛弃自己一次,便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这天下,终究姓朱。

    哪怕被文官孤立,被言官讥讽弹劾,只要天子不弃,便能安稳无虞。

    翰林院侍读杨瓒,便是最好的例子。

    刘玉后悔,为何没能早早醒悟,以致落到今日下场。

    好在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他还有机会。

    “罪人谢陛下隆恩。”

    跪在青石上,刘玉四叩首。

    旋即起身,主动除下官袍及乌角带,再行礼,随大汉将军走出殿外。

    正月的神京,虽久未落雪,仍是冷风侵骨。

    天子令刘玉罢官归乡,交出罚银,却未行廷杖,也未下其牢狱,殿外禁卫自不会上前押解。反有中官送上一件绢布外袍,并一顶纱帽。

    “多谢。”

    刘玉拱手,中官侧身让开,道:“刘御史要谢,便谢天子,咱家不过奉命从事。”

    “罪人已非朝官,公公直呼玉名即可。”

    “那咱家就放肆一回。”刘瑾笑道,“说起来,咱家同你也是本家,年岁又不及你,觍颜称一声兄长。”

    “公公客气。”

    “这里不是常叙的地,咱家同你得缘,若不嫌弃,便赠你一句话。”

    “罪人聆听。”

    “归乡之后,多关注海边动静。”

    海边?

    刘玉面现疑惑,刘瑾笑眯眯将他拉到一旁,左右看看,凑到刘玉耳边,低声道:“宁波府……”

    明有律令,士人不可在本乡为官。

    刘玉出身宁波府,先祖曾随郑和船队出海,是赫赫有名的海商。朝廷海禁之时,弃船上岸,耗资巨繁,购下良田千顷。又托往日关系,手捧金银打点上下,想方设法更改户籍,成为民户。

    现今,刘氏子孙已遍布江浙,是不折不扣的一方豪绅。

    刘玉出身旁枝,少而好学,考中进士,颇得本家看重,家中亦有良田商铺。

    此番归乡,官职虽无,活下去却不成问题。

    本以为要等到儿孙发迹,才能翻身,结果刚出奉天殿,便遇上天子身边伺候的中官。

    更重要的是,其言是奉天子之命!

    “兄长切记,行事务必隐秘,旦遇有商船出海,都要细细记下。如能联络上几名海商,那就更好。”

    “海商?朝廷已经禁海……”

    刘瑾袖着手,不说话,看着刘玉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见状,刘玉终于明白,对方的用意,绝不单是“赠言”这么简单。

    “实话告诉兄长,这事牵扯不小,办好了,别说恢复官身,归京指日可期。”

    听闻此言,刘玉的瞳孔骤然收缩。

    “此事,可是……”陛下之意?

    刘瑾仍是笑,遇上杨瓒,他只有成猪头的命,对付这些心心念念向上攀登的朝官,有一个算一个,手到擒来,熟练得很。

    “有些话不好明讲,兄长心中知晓便是。”

    不点头,也不否认,让对方去猜,这才是说话的艺术。

    可惜啊,姓杨的和他犯冲,见到面就抽,否则,他必会是天子身边第一人,哪里有那几个棒槌卖好的余地。

    聪明人最容易多想。

    刘瑾又说了几句,将司礼监掌印的吩咐,捡重要的告知刘玉。后者自以为意会,郑重接过刘瑾递出的铜牌,腰背挺直,脚下生风,再不见半点颓废。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办好这件事,未必没有重返朝堂的希望。

    目送刘玉离开,刘瑾收起笑容,一溜小跑,往司礼监复命。

    文臣要收拾刘玉,厂卫早已得讯。今番行事,不过顺势而为。能发挥作用固然好,没有建树,也不废什么。

    至于他手里那块铜牌,虽出自东厂,却没有暗藏的刻印,只要不承认,又是一个伪造的罪名,压根用不着担心。

    司礼监内,戴义端着一盏热茶,正同陈宽商量遣人南下之事。

    一名小黄门来报,刘瑾等在门外。

    陈宽当即皱眉,戴义却是笑道:“来了?让他进来。”

    走进室内,刘瑾恭敬行礼。

    王岳下令收拾他,执行人却是戴义。每回见到戴公公,刘公公都禁不双腿打颤,很想转身就跑。

    “见过戴掌印。”

    “恩。”戴义点点头,“事情都办妥了?”

    “回掌印,办妥了。”

    刘瑾小心觑一眼戴义,将如何交代刘玉,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做的不错。”戴义难得给了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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