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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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阳拦住。

    无论如何,刘大夏是先帝托付的重臣,巩固边防有功,几番推举能臣,在朝中极有威望。纵然是内阁首辅,也不好当着在场文武和六万京军,让他无法下台。

    更重要的,内阁首辅和兵部尚书吵起来,实在不像样。

    朝堂且罢,演武场上口舌争锋,传出去,难免流言四起,令士庶笑话。

    “希贤兄,京卫如此,实非时雍兄之过。”

    京军疲弱,训练无法,不是一朝一夕形成,也非眨眼之间即可解决。当下要务,是规劝安抚天子,消去雷霆之怒。

    李东阳劝了两回,刘健依旧怫然,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期间,台上文武无心再看操演。

    演武官兵实在不争气。

    即便坐营官均是功臣之后,知兵善用,奈何闹剧已成,再多的努力都是白费。

    未时末,最后一声鼓音落下,旗官挥舞令旗,喊杀声为之一停。五营军卒,多数竟站立不稳,歪着头盔,拖着腰刀,浑似打了败仗。

    此情此景,不提内阁三人,刘大夏亦是瞋目切齿,火冒三丈。

    五名坐营官翻身下马,一个赛一个脸黑。

    领着这样的兵,怎么打仗?

    不等遇到鞑靼,单是操练就会倒下一半。

    武定侯老成持重,只摇了摇头,并未多言。怀宁侯同南和伯手按长刀,怒气难掩。永顺伯直接抄起马鞭,对着几个披着甲胄坐在地上,好似没有骨头的将官狠抽。

    这些人的祖辈,都曾跟着太宗皇帝南征北讨,立下赫赫战功。不过几代,竟是凶狼变作绵羊,如此不堪用!

    长安伯没有发怒,也没拿鞭子仇人。

    秉持锦衣卫的一贯作风,冷着表情,收刀回鞘。行至一名肩扛“重兵”的百户身前,提起长腿,狠狠就是一脚。

    木质的狼牙棒当即四分五裂,成了碎渣。百户随之栽倒,半晌爬不起来。

    此举实在出人预料。震慑住演武官军,也让其他四名坐营官挑起眉头。

    顾卿大步走到高台前,见天子不在,唯有云伞交错,视线扫过杨瓒,微顿两秒,继而向台上抱拳,话不多说,直接转身走人。

    演武结束,天子已走,多留无益。闹剧如何收场,与他何干。

    至于台上文武会如何想……

    总之,没谁会想不开,脑袋塞棉花,主动找锦衣卫麻烦。

    顾卿走后,武定侯、怀宁侯、南和伯、永顺伯陆续离开。永顺伯向来和刘大夏不对付,临走之前不忘嗤笑两声,嘲讽之意尽显。

    兵部向户部要了多少银子,从天子内库也没少搬。

    这出闹剧,他倒要看姓刘的如何收场!

    场中指挥把总面面相觑,都道不好,却是毫无办法。

    杨瓒同样想走,奈何诸位大佬不动,只能继续罚站。

    至天空开始飘雪,刘健方才发话。操演简阅完毕,群臣可离。

    只不过,观看操演的文武能走,参与演武的官军仍要留在校场,不站足两个时辰,不许离开。

    “刘阁老,雪渐大……”

    “恩?”

    刘健眯眼,求情的官员立即闭上嘴,不敢多说。

    兵部尚书刘大夏没有离开。

    绯红色的锦鸡补服,立在漫天大雪中,格外醒目。

    “京卫训练无法,苟安懈怠。老夫觍为兵部尚书,愧负天子,愧对黎民!”

    话落,刘大夏撩起袍角,面朝弘治帝泰陵方向,跪在雪中,额头触地。

    “刘尚书!”

    “刘司马!”

    兵部左右侍郎上前,合两人之力,仍拉不起刘大夏。只得狠狠咬牙,撩起官袍,陪刘大夏一起跪。

    “我等愧负圣恩,愧对先皇,有负今上,万死难赎!”

    两人齐齐叩首,眼圈泛红。

    北风呼啸,雪花漫天。

    演武场中寂若死灰。

    片刻之后,铠甲顿地声骤起。

    把总指挥,千户百户,总旗小旗,六万兵卒俱绷紧双颊,面泰陵而跪。

    满目银白中,红色的袢袄,黑色的甲胄,仿佛点点血斑洒落校场,终汇聚成河。

    演武场外,锦衣卫、羽林卫、金吾卫无声退去。

    演武场中,六万余人跪在雪中,迟迟不起。

    闻听回报,李东阳微微叹息,示意家人不必撑伞,负手立在轿前,遥望阴沉沉的天空,脸上闪过一抹忧色。

    杨瓒不够级别坐轿,只能戴上雨帽,同谢丕一并步行。

    “谢兄可大好?”

    “小病而已,累得贤弟牵挂。”

    谢丕轻笑,脸色仍有些白,精神却是不错。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话,刻意避开演武场中所见,话题绕得有些远,时而答非所问,话不对题,也是一笑置之。

    申时正,杨瓒回到翰林院。

    走进值房,正想唤文吏送火盆,忽见丘聚急匆匆行来,二话不说,只让杨瓒快些随他进宫。

    “天子召见,杨侍读快些!“

    天子召见?

    杨瓒挑眉。

    看丘公公的样子,十有八九,朱厚照正在发火。

    挠挠下巴,天子气不顺,乾清宫的中官必到翰林院。

    该叹气,还是该感到荣幸?

    想归想,天子有召,终究不能耽搁。

    放下手头事,向对面值房的谢丕打过招呼,杨瓒戴上雨帽,披上罩袍,随丘聚离开翰林院,直往宫中。

    彼时,朱厚照正在东暖阁里大发脾气。

    笔墨纸砚摔了满地,金制香炉滚到角落。谷大用和张永轮番劝说,半点效果也无,反让怒火烧得更炽,几乎要从东暖阁烧到西暖阁。

    “陛下,龙体要紧!”

    砰!

    “陛下,小心!”

    啪!

    “陛下,那是龙山镇纸,您最喜欢的……”

    啪嚓!

    “陛下,注意脚下……哎呦!”

    “陛下,玉如意是先皇留下,不能摔啊!”

    砰!

    噼里啪啦!

    站在暖阁门前,杨瓒除下雨帽,一边擦脸,一边认真考虑:是否等上半个时辰,待天子把暖阁里摔得差不多,再请中官通报?

    虽有避事之嫌,至少能保证生命安全。

    奈何天不从人愿。

    已将杨瓒当成救命稻草的丘聚,不等前者出声,三步变作两步,进入暖阁通报。

    几息过后,暖阁里终于安静下来。青着额角的张永迎出,道:“杨侍读,陛下宣。”

    杨瓒颔首,迈步走进暖阁。

    半米不到,忽然停下。

    恍如台风过境,景象委实太过惨烈。满目尽是碎瓷断玉,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臣杨瓒,拜见陛下。”

    寻到瓷片少的地方,杨瓒勉强近前,跪地行礼。

    “杨先生无需多礼。”

    朱厚照坐在御案前,双腿支起,双手交攥,肘部搭在膝盖,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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