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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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船模型,船桨桅杆,船舱船锚,皆仿实物而制,精工雕凿,巧夺天工。船上的水手官员,俱是活灵活现,神情动作惟妙惟肖。

    “此乃福船,太宗皇帝遣船队下西洋,既用此船。”

    模型放好,又取出数卷海图,唤谷大用和丘聚铺开,几乎占满半座暖阁。

    “臣斗胆,此物从何而得?”

    杨瓒特地打听过,郑和的航海图,在宪宗皇帝时已不知去向。一说被当时的车驾郎中,现今的兵部尚书刘大夏藏了起来;另一说,已被全部焚毁。

    “承运库查点珍宝库银,从太宗皇帝留下的箱子里翻到。”朱厚照道,“可惜,福船只余这一艘。”

    铺开的海图俱已泛黄,页边微皱,部分字迹模糊不清,在边角处,记录有永乐年间字样。

    杨瓒俯下身,小心拂过纸面,发现不及想象中光滑,有粗粝之感,似用牛羊皮所制。

    “可惜没有名册留下,不知这些都是出自谁手。”

    朱厚照好奇心极盛。

    “如果知晓,召其后人前来,必能解说一二。”

    “陛下,此事急不得。”

    内忧外患未除,鞑靼虽然退兵,却是临走不忘恶心人,留下隐患。

    处理不好,朝廷和归附部落必要生出嫌隙。最糟糕的情况,后者被鞑靼挑拨,同朝廷彻底离心,后果不堪设想。

    其次,天子初登基,刚刚坐上龙椅,步子尚且不稳,想要撒丫子开跑,必会跌跟头。海图在手,早晚能有人解读,无需急在一时。

    再次,大行皇帝遗诏有命,两宫催得急,朱厚照不想成亲也得成亲,事情拖得越久,只会越被动。

    杨瓒理解朱厚照的心情,却没法帮忙。

    他不能成亲,成亲就是害人。朱厚照则不然,如能娶个合心意的姑娘,未必不能双宿双栖,白头相守。

    现下,朱厚照想出装病这个法子,已有犯熊迹象,实不好多劝说。反正距离年尾还有时间,只要不超过遗诏规定的“年限”,总能想出法子,劝天子回心转意。

    思定之后,杨瓒摆正心态,开始和朱厚照一起琢磨海图和福船。

    好奇心被挑起,动手能力又是极强,不到片刻,福船即被拆了个七零八落。

    看着满地零碎,朱厚照瞪眼,半晌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杨先生,装不起福船,朕不许你吃饭!”

    “臣遵旨。不过,陛下,臣只是说说,动手拆的不是臣……”

    “朕拆的也不许你吃饭!”

    “是。”

    君臣对话间,朱厚照气哼哼的开始重组模型。

    谷大用和丘聚帮着递零件,不忘拼命咬住腮帮。

    不能笑,千万不能笑!天子着恼,尚能说几句好话,杨侍读发威,可是专门往脸上抽。

    “五日后京卫操演,杨先生随朕一同前往演武场。”朱厚照拿起一片船板,对比着楔入船体,“别穿官服,朕让尚衣监赶制一件麒麟服,明日便能做好。”

    “谢陛下隆恩。”

    杨瓒行礼,坐回地上,继续帮朱厚照拼船。

    陪天子玩模型的翰林院侍读,国朝开立,他该是头一份。

    拿起一只船桨,杨瓒刚想叹息,忽又顿住。

    看看朱厚照,看看福船,再看看自己,脑中陡然闪过一个念头。

    长此以往,他早晚被盖上“奸臣”大戳,引天子“玩物丧志”,离“忠直”越来越远。

    “杨先生为何叹气?”朱厚照奇怪道。

    “回陛下,臣忧心。”

    “朕方才为戏言,不会不许杨先生吃饭。如是涿鹿之事,杨先生更不必担忧,朕一言九鼎,必将此事解决。”

    “谢陛下。”

    杨瓒垂首,压下心中所想,继续陪着天子玩木头。

    奸臣就奸臣吧。

    认定的路,总要走下去。

    早在弘治帝赐下金尺,跃级拔升,他已成朝中立靶。不行此道,言官同侪就会放过自己?

    做梦去吧。

    诏狱

    庆云侯世子背靠石墙,一动不动。

    自被关进囚室,从大喊大叫,威胁狱卒,到垂头丧气,萎靡不振,不过短短五日。

    关押重犯的囚室三面无窗,铁锁把门。人在其中,终日同黑暗为伴,意志消沉,颓然沮丧,乃至恐惧发疯,不过日子长短。

    狱卒行过牢房外,打开牢门上铁锁,周瑛仍是不动。

    直至火光刺目,顾卿出现在牢门前,方才如梦初醒,以手遮眼,惊慌和怨恨一同涌现。

    “顾靖之!”

    牙齿咬碎,恨意无尽彰显。

    顾卿抬手,立刻有两名力士上前,提起周瑛双臂,将他拖往刑房。

    “顾靖之!本世子同你不共戴天!出去之日,必是你命丧之时!”

    顾卿挑眉,侧首道:“世子所言,顾某记住。”

    在场校尉力士,连同狱卒在内,均对周瑛升起同情。

    惹谁不好,偏惹这位。

    说什么不好,偏说这句。

    才关了几天,周世子就脑筋不正常。这般表现,再别想走出诏狱,重见天日。

    宣府,涿鹿县

    杨氏祠堂前,功名坊大体建成。

    日暮时分,出工的壮丁陆续返家,两名守夜人在祠堂前打地铺,守着砖料石材。

    夜半,月黑风高,万籁无声。

    几个身影鬼鬼祟祟出现,寻到守夜人,确定人已熟睡,立即发出信号。

    同伙扛出两具尸身,以绳索扼颈,悬到将完工的牌坊之下。

    “行了,走!”

    夜风吹过,守夜人骤然惊醒,揉揉双眼,看到牌坊下挂着的两具尸体,发出一声惊叫:“死人了!”

    寂静的祠堂,风声回响。

    叫声惊醒沉睡的乡民,纷纷点亮烛火,走出家门。

    循着叫声,众人聚集到祠堂前。

    火光照亮,见到牌坊下的情形,当即有妇人捂住孩子双眼,更有老人用力击打拐杖,“作孽,作孽啊!”

    待将尸体解下,认出是逃走的一双男女,同情变作痛恨,立即有人破口大骂。

    “丧了良心,黑了心肝!”

    杨材满脸愧色,杨材的妻子当场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捶着胸口,坐在地上大哭,“我猪油蒙了眼,认的什么亲,作的什么孽啊!”

    先做下丑事,后跑到杨家祠堂前上吊。事情传扬出去,杨家无错也会变成有错。

    “别哭了!”

    族长越众而出,唤来几个胆大的后生,道:“仔细守着,不许旁人靠近。”

    “是。”

    “这事瞒不住,十弟,天亮后,你和我一同去县衙。”

    “大哥……”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

    杨氏族长道:“这是有人盯准了咱们,要害四郎。拼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也不能让他得逞!”

    这一刻,杨氏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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