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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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询问数名出身保安州的歌女,并无多少出入,吏目确定,这名刘氏女就是锦衣卫要捉拿的犯官家眷。

    为何死了?

    明摆着,锦衣卫连番上门,心里有鬼,吓破了胆子,自尽身亡。

    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西苑里的那点事用得着解释?歌女和舞女拼着命只为见王爷一面。吵几句撕扯一场,以致结下仇怨,半点不稀奇。别说划伤脸,早年出人命的时候也不少。

    锦衣卫百户见到用麻布裹着的尸体,看到王府长史递上的户籍,又核对过几名歌女的供词,目光微闪,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犯官家眷既已拿到,暂且告辞!”

    连日搜寻王府,目的已经达到。为免晋王狗急跳墙,暂且松一松绳子,等鞑靼退走再做打算。

    缇骑没有离开太原,却不再三天两头登门,王府上下均松了口气。

    吕长史出面上报晋王,“供出”刘氏女的歌女舞女尽皆有功,西苑着实热闹了两日。

    借此良机,刘良女终于离开柴屋,重新回到西苑。

    人回来了,却不再是学歌练舞,沦落为在院中洒扫的奴婢。

    昔日不如她的少女,见她面色黑黄,双手粗糙,皆是掩唇嘲笑,眼中带着讥讽。刘良女则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像是木头人一般。没过多久,众女就失去兴趣。

    只在夜深人静时,刘良女独居陋室,借助月光练习之前所学。

    出卖她的奴婢,代她死了,也算是便宜。害她的乐工,宫人,乃至王妃,她一个也不会放过!

    在那之前,她必须等待机会。

    只要能见王爷一面,只要一面!

    除下宽大的布裙,抹去脸上的黑灰,莲步轻移,柳腰款摆,不看带着伤痕的双手,唯见眼波流转,艳色更胜往昔。

    栖在树上的夜枭展开双翼,旋扑而下,瞬间捕获盯准的猎物,撕碎下腹。

    弘治十八年六月壬寅,皇城内外鼓乐齐鸣。

    遵大行皇帝遗诏,皇太子朱厚照继皇帝位。

    钦天监设定时鼓,柱香燃起,英国公张懋告天地,新宁伯谭祐告宗庙,惠安伯张伟告社稷。

    司设监等衙门清扫三大殿,设御座于华盖殿,设宝座于奉天殿。朱厚照仍孝服素冠,出庙街门,至宗庙告先祖,行四拜礼。

    二鼓之后,礼官唱祝。

    朱厚照沿原路返回,至奉天殿偏殿除孝服,具衮服冕冠,登正殿丹陛,五拜三叩头,祭拜上天。其后,御驾先诣奉先殿,再临奉慈殿,告孝肃太皇太后、大行皇帝几筵。

    丹陛下,文武分左右两班,就次行礼。

    拜过弘治帝牌位,朱厚照一身山川日月衮服,十二旒冕冠,脊背挺直,表情肃然,自殿中行出。

    群臣五拜三叩首,山呼万岁。

    杨瓒立在文官之列,官服外仍罩素服,随百官一同下拜。

    青烟袅袅盘升,礼官唱声悠长。

    金瓦红墙,盘龙飞凤,瑞兽坐吼,映着高悬的金轮,合着悠扬的古韵,似铺开一幅亘古不变的画卷。

    “拜!”

    杨瓒微合双眸,掌心覆上青砖,凉意沁入骨髓。

    冥冥中,他已彻底融入这个古老王朝,成为历史中不可抹去的一页。

    礼成,朱厚照摆天子仪仗,先至两宫拜礼,其后行至华盖殿,教坊司设韶乐,却悬而不作,只鸣鼓声。

    近午时,鸿胪寺设宝案于奉天殿东,从殿内至承天门,锦衣卫端然肃立,分两侧设云盘云盖,其上色彩鲜明,盘龙火珠昭然。

    第四鼓,文武百官除素袍,各具朝服入丹墀候旨。

    少顷,有蟒服中官自华盖殿行出,宣读上谕:“传天子谕,免贺!”

    “请陛下奉朝!”

    以内阁三人为首,群臣下拜,恭请天子升殿。

    五拜之后,鼓声渐歇,云舆至华盖殿行出。

    锦衣卫鸣鞭,鸿胪寺卿亲奉赞礼。

    朱厚照下舆,沿御道登丹陛,临奉天殿宝座。

    “礼!”

    礼官高唱,群臣再拜。

    之后,当有翰林院官捧诏授礼,由正殿左门出,经午门,至承天门宣读。

    这份荣耀本该属于两位翰林学士。再不济,也该是资格老的侍读侍讲。杨瓒无论如何想不到,授礼之前,竟有中官自殿中行出,宣他捧诏。

    “陛下旨意,杨侍读莫要耽搁。”

    大典中途,不可出半点差错。纵然是心中没底,杨瓒也只得按下,端正衣冠,随中官进殿奉诏。

    朱厚照高踞龙椅,杨瓒立在丹陛之下,仿佛又回到殿试当日。

    用力咬住腮帮,瞬间的刺痛唤回神智。行礼之后,杨瓒手捧诏书,仍自左门出,步履如飞,赶至午门。

    早有锦衣卫候在门前。顾卿为首,一身飞鱼服,腰束玉带,冠镶金边,手按绣春刀,轩轩韶举,英英玉立。

    两人当面,均未出言。

    顾卿侧身,引杨瓒至云盖中,数名锦衣卫分立两侧,直往承天门。

    城门大开,下方人头涌动。

    在城头立定,杨瓒展开黄绢,下意识清了清嗓子,引来顾卿不经意一瞥。

    镇定心神,默念几句“淡定”,杨瓒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子初嗣大宝,系万民伏望,以国事为忧,宗社为重……遵大行皇帝遗诏,颁宽恤诸事。”

    “弘治十八年前灾伤地方,流民自归原籍,免责,济以子粮,发还田地。”

    “弘治十六年前各处积欠税粮,酌情宽免。逃亡工匠役夫自首免罪。”

    “藩王及镇守太监贡献方物扰军劳民,除旧例外尽数停止。”

    “帝陵之余,京城不急工程悉停。”

    读到此处,诏书方才过半。

    余下更有洋洋洒洒百余言,涉及冗食裁减,庄田税粮减免,南北水路重开,啸聚盗匪自首轻查等等。

    念到最后,杨瓒嗓子发干,眼前隐隐有金光闪烁。

    想起能连续宣读上千言,半点不错气息的宁瑾扶安等人,不由得心生佩服。

    看来,无论做哪个行业,都必须有超出常人的本事。于天子近身伺候的宦官而言,察言观色之外,肺活量一定要高。

    “念先帝遗志,诏及万民,大赦天下!”

    诏书念完,杨瓒脸色发白。

    阳光渐烈,头竟有些发晕。

    退下城头时,险些绊到石阶。被顾卿扶住上臂,方才站稳。

    “多谢。”

    手捧诏书,出不得丁点差错。这一脚跌实了,受伤与否两论,怕又要住进诏狱。

    杨瓒真心诚意道谢,顾卿点点头,仍是没有说话。

    沿原路返回奉天殿,杨瓒至丹陛行礼,诏书奉于宝案,退回文官队列。

    “礼!”

    礼官三唱,群臣五拜三叩首,柱香燃尽,至此,登基大典正式宣告结束。

    二十七日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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