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分卷阅读58

    双眼。

    “委屈了?不知规矩,早该一顿乱棍打死,丢出王府。王妃仁慈,你也该知道感恩。”

    女官收回脚,提着红裙,盯着鞋面,好似碰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好好的一双宫鞋,都污了!”

    刘良女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似被吓坏了。紧皱着眉眼,眼泪鼻涕一并滑下,哭得全无形象。

    “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了!求王妃开恩啊!”

    女官愈发嫌弃,满脸轻蔑。

    模样虽好,却是蠢笨不堪,想必用不着多费心思,准备好的鞭子和鸩酒也是用不上了。

    认定刘良女不是威胁,女官放心离开。

    腐朽的木门关上,跪在满是乌糟味的院子里,刘良女久久未动,好似成了一尊雕像。

    待门后响起人声,才缓缓从地上爬起,细细掸掉裙上的尘土,抹去脸上的泪痕,表情平静,同之前判若两人。

    垂下眼眸,想起安排她为晋王献舞的杨乐工,想起女官眼中的轻蔑,想其周围人讥讽,想起自己被带走时,丫鬟如释重负的表情,刘良女双拳握得更紧,指甲扎入掌心,一缕鲜血自指缝溢出,牵成粘稠的细线,慢慢垂落。

    血珠落到地面,滚上一层尘土,再看不出原本颜色。

    弘治十八年五月己丑,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亲点两名百户,数名校尉,携天子令赶往太原。

    同日,朱厚照头戴乌纱帽,身着麒麟服,坐在诏狱囚室,同杨瓒讲经论史,谈及观政所得。

    “父皇已下旨,命于固原、兰州、环庆等处再行开中法,着两淮、两浙、长芦及四川盐课共备五千万盐引,三月俱换粮秣,以资边储。”

    “五千万引?”

    杨瓒神情微顿。

    假使一引能换五石粮,减去各种折损,五千万盐引至少能换两亿石粮。如此大手笔,难道北边又有战事?

    “殿下,可是北疆不稳?”

    朱厚照奇怪的看了杨瓒一眼,“杨编修为何有此问?”

    “臣只是觉得,秋粮未收,纵有往年积累,一时之间,怕也凑不出这么多粮食。臣忧心有不法之人铤而走险,以次充好,以沉充新。”

    总不能说,朝廷突然换这么多粮,他感到不安吧?

    真为解决军粮问题,当细水长流。这么大的动作,当真像是火烧眉毛,要做一锤子买卖。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事情都不太对头。

    “杨编修之言同李阁老颇为相似。”

    “李阁老?”

    朱厚照点头,接着道:“李阁老还说,所需过多,民有不济,请父皇宽限些时日。”

    杨瓒沉默。

    弘治帝明显没改主意,否则也不会颁发旨意。

    “父皇明白李阁老的苦心,却言时间紧迫,等不得。”

    “时间紧迫?”

    “孤也不甚明白。”朱厚照神情微黯,“然父皇的精神愈发不好,只道其中因由,须得孤自己想明。”

    囚室中陷入沉默,朱厚照很是苦恼,杨瓒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顿觉悚然。

    莫非天子要撑不住了,担心北边鞑靼趁机进犯,提前做出准备?

    “杨编修可是想到了什么?”

    “回殿下,臣愚钝,亦是不明。”

    就算猜中了,话也不能出口。嘴快的后果,极可能是项上人头难保。

    “哦。”

    朱厚照颇为失望,杨瓒趁机转开话题,讲起他在牢中读过的唐人游记。

    言及边塞风光,唐军雄浑,朱厚照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

    “马踏匈奴,扬鞭突厥,何等的英雄豪迈。”

    杨编修舌灿莲花,青葱少年朱厚照顿觉热血沸腾。

    谷大用和张永守在囚室旁,同样听得入神,跟着太子殿下一起热血沸腾。

    明朝宦官,有王振刘瑾魏忠贤等奸佞,亦有怀恩何鼎等正直之人。跟随太宗起兵靖难的郑和等,更是战功卓著,名垂青史。

    弘治朝不乏能束身持正的宦官。如接替蒋万,以御马监少监出任宣府镇守太监的刘清,便颇富军事才干。

    杨瓒话中描绘出的场景,不只深深吸引了朱厚照,更让谷大用和张永沉浸其中。

    他日殿下登基,垂统八荒六合,咱家未必不能出镇一方,留下身后之名。

    人性善恶,本无定论。

    孟子、荀子、告子的学说,自古争论至今。

    然无论善恶,凡非出世之人,财名利禄,美眷高宅,总有一好。

    察觉谷大用和张永表情中的变化,杨瓒心下思量,比起财禄,此二人似更好名。若能加以引导,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至于和中官过从甚密……杨编修暂无过多考虑。

    一篇游记讲完,朱厚照仍是意犹未尽。

    “殿下,时辰不早了。”

    见对方端正坐着,丝毫没有走人的意思,杨瓒不得不出声提醒。

    “还早,杨编修不如再讲一篇。”

    “殿下先时同臣约法三章,当一言九鼎。”

    朱厚照眨眨眼,样子有些可怜。

    杨瓒石心不动,坚守原则。

    约定什么时辰,必须什么时辰。天子和三位阁老都看着,翰林学士在文华殿等着,他一时心软,回头又要在诏狱多住几天。

    “好吧。”

    杨瓒不肯通融,朱厚照只得起身离开,临行不忘将游记顺走,道:“此书甚好,孤大得其味,当细品。”

    看着太子将游记塞进怀里,杨瓒深吸一口气,道:“听闻刘学士为殿下讲读《资治通鉴》,臣不才,于《宋纪》有几分拙见,殿下复来,可讲读其中一卷。”

    资治通鉴?

    朱厚照顿觉头皮发麻,忙不迭摆摆手,逃之夭夭。

    原想着明日就来,若要讲读《资治通鉴》,还是多等上几天。说不定杨编修狱中无聊,会将此事忘了。

    怀抱不可能实现的期望,朱厚照起驾回宫。

    独坐囚室,杨瓒翻开藤箱,不禁摇了摇头。

    《资治通鉴》,大部头中的大部头,单是《宋纪》便有十几卷。杨小举人读过几卷,却没能详解。同太子讲读此书,还真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不过,今日为太子讲了一本“闲书”,总要有所补救。希望天子和三位阁老能网开一面,千万别和他计较。

    相比杨瓒,狱卒却是喜眉笑眼。

    自己搜罗的书,不只合杨小探花的意,更让太子殿下喜欢,如何能不高兴?日后在家族牌位前上香,在族人面前道出,更是天大的脸面。

    杨探花果真是文曲星下凡,天生的贵人!

    翌日,朱厚照没来,杨土却被狱卒带了进来。

    “杨土?”

    “四郎!”

    牢房门打开,书童立时红了眼圈。

    “四郎,我总算见着你了!”

    越过杨土的肩膀,杨瓒看向狱卒。

    狱卒忙笑道:“小的到福来楼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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