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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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若想救涿鹿闫家,必要照儿说的做。水不混,如何能引开朝中目光?”

    闫桓陷入了沉默。

    “只要将消息放出,自会有人嗅到腥味,闻风而上。舞弊只是引子,阁老的位置才是金髓。您且看着,必有朝官咬饵。”

    见闫桓不似先时反对,闫璟更加把力,道:“风一起,父亲大可丢开手,或趁乱上一封请罪的奏折。对比朝中争权,区区乡野小民行贿又算得了什么?”

    闫璟也知道,无凭无据根本扳不动谢丕,遑论谢迁。

    消息放出,估计连个浪花都激不起来。

    但朝中如胡贡士一般的搅屎棍并不少,多以弹劾上官为荣。能抓住阁老的把柄,纵然是捕风捉影也不会放过。

    哪怕就此丢官,也有“清名”在身。

    一则流言不足采信,自会网罗更多,有真有假,容不得天子不重视。

    当年的户部给事中同样没有实据,“据闻”而已,同样拉了礼部右侍郎下马,顺便毁了一府“解元”。

    若是能拉谢迁下马,阁老的位置必要另择他人。

    权位之前,无人可免。

    马文升,韩文,杨廷和,杨一清,便是将要致仕的张元祯,恐怕都会争上一争。到时,谁还会注意涿鹿县之事?

    朝廷追究,大可推出两个家人代罪,再交罚银,闫家必不会伤筋动骨。父亲能少沾干系,又可保住本家,可谓一举两得。

    事后,纵然谢迁能全身而退,谢丕被泼上的污水也洗不掉。

    他会怨谁?

    究其源头,不过“进士及第”四个字。

    “你且让我想想。”

    “儿先告退。”

    闫桓独坐沉思,闫璟起身离开书房,站在廊下,好心情的拨了拨新发嫩芽的梅枝,锦衣乌发,桃花盈眸,道不出的风流潇洒。

    第十四章 恨意滔天

    复试只排名不放榜。

    贡士在谨身殿应试,阅卷择选自是在宫内。

    值房内排开数张大案,小黄门和内卫守在门口,天子钦命的阅卷官分桌而坐,互不交谈。贡士的策论由侍读侍讲解封,分于诸人。

    每份考卷都需经多人评鉴,上等画圈,下等批叉,中等偏上为三角,偏下为对号。

    阅卷官喜好不同,却都为经义大家,满腹经纶。阅卷过程中虽有分歧,择出佳文却是轻而易举。

    为难的是,头三名该选谁。

    内阁早放出风声,因此次考题特殊,关乎朝廷政令,优秀者将呈天子御览。

    策论送上,必将给天子留下深刻印象。待到殿试时,纵然进不了三鼎甲,做不了二甲传胪,名次也绝对不会差。入六部观政,更会得上官青眼。

    如此一来,阅卷官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重压之下,诸人均不敢掉以轻心,更不敢有丝毫马虎。宁可严格些,斟字酌句,也不敢放任疏漏。

    评鉴完毕,阅卷官起身,将得上等最多的试卷送到两名主考面前。随后又选出稍差一等,但切中要害,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文章,一并等两人复阅。

    “只有这些?”

    “马冢宰,莫要为难我等。”一名阅卷官苦笑道,“此次试题关乎朝政,我等万分精心,不敢有半点宽纵。”

    平庸者不取,偏激者不取,自作聪明、哗众取宠者更不能取。

    今科贡士中,不下三人是解元出身,且有顾九如、董王已、崔铣等文章极佳者,实难择出谁为凤首,只能交由两名主考定夺。

    然有文章不落窠臼、文不加点,便有文章词不达意、不堪卒读。

    比起佳文,嚼之无味的策论却是极好选出。

    “通篇阿谀之言,空洞乏味,没有半分可取之处。”

    “博士买驴,通篇废话,可笑至极。”

    阅卷官皱着眉,取出两份策论,正是言之无物的“典型”。

    字写得尚可,文章看似花团锦簇,内容却经不起半点推敲。几名阅卷官都画了大叉,意见出奇的一致。其中一人更是从卷首划到卷尾,通篇横贯两道红色粗痕,足见厌恶之情。

    “这等胸无沟壑之人,岂能金榜高中。”

    杨瓒的策论四平八稳,然引经据典,仍算言之有物,被阅卷官评为中上。两份满纸“荒唐言”的策论,直被视为不可一观之物,评选完毕既被弃在一旁。

    “庸碌之辈,为官也无建树,理当黜落!”

    实事求是的讲,这两名贡士并非没有实才,否则也不会春闱中榜。只是运气太差,没能领会考题的深意,以为多说好话就能安全过关,待殿试面君再一鸣惊人,大放光彩。

    可惜的是,梦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

    卷子到了阅卷官手里,齐齐被画了大叉。经马文升、韩文过目,殿试的门差点关闭。

    “着人去贡院传话,收了这两人的腰牌,后日的殿试名单,划去他二人。”

    “马冢宰,这恐有些不妥。”

    “让这等蠢笨不堪之徒面君才是不妥!”

    “可……”

    侍讲还想再劝,马文升却不再理他。

    韩文做了回好人,道:“这两份策论实是不堪入目,不足取。”

    “下官也知。然此事干系不小,”侍讲小心道,“贡院那里可能缓一缓?”

    取走贡士腰牌,打落殿试名额,实在不是件小事。舞弊倒罢,实情却非如此。主考官和阅卷官不以为意,两名翰林却不敢担这份干系。

    韩文皱了皱眉,好人做到底,同马文升商量几句,后者终于松口:“也罢,暂且不收他们的腰牌。”

    纵使许其面君,有这两份策论在,天子也会不喜。殿试后必打入三甲,排在最后。

    侍讲擦擦汗,总算松了口气。

    韩文似想起什么,忽然话锋一转,问道,“尔等阅卷时,可留心有保安州贡士的策论?”

    保安州?

    几名阅卷官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韩尚书祖籍洪洞,和保安州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就算要“照顾”同乡,也该是山西贡士才对。

    “保安州……倒是有一份。”

    两名阅卷官忙回身翻找,没过片刻,便将杨瓒的卷子找了出来。

    之所以这般容易,和杨瓒勤练台阁体不无关系。

    接过试卷,韩文笑了笑,问道:“这份策论是中上?”

    “回司徒,此篇策论行文拙朴,初读不会令人眼前一亮,细品之下,实是持之有故,言之有物。不为上上等,也可为中上。”

    韩文没说话,直接将卷子递给马文升。果然,看到规整熟悉的台阁体,马尚书崩不住乐了。

    几名阅卷官满头雾水,更是不解。

    “尔等可知,做出这篇策论的贡士年约几何?”

    猜年龄?

    “观其行文,应已是而立之年。”

    “再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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