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 作者:来自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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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贡士们也开始离宫。

    跟在小黄门身后,三百多人沉默前行,脸上的神情都不轻松。

    发现考题内藏玄机的人不在少数。

    顾九和与谢丕等仍是其中的佼佼者,脚步轻快,风姿卓然。余下多数则脸带忧色,颇有些心思不属。

    比较而言,杨瓒算是拿得起放得下,相当心宽。

    文章已经做了,考卷已经交了,自认不出彩也不至被黜,还有什么可担心?

    然众人皆是一片肃然,杨瓒也不好太出格,只拢着袖子,沉稳行在队中,巴望着泯然其间。

    自谨身殿到华盖殿,再到奉天殿,一路无事。

    过奉天门时,迎面忽然行来数名锦衣卫。

    为首者一身飞鱼服,面容刚正,不怒而威。落后半步者,身着大红锦衣,佩千户金牌,相貌……

    这是真人?

    纵是一路看过不少型男俊彦,更有金吾卫羽林卫在先,杨瓒仍有几分恍惚。

    君子如翡,龙章凤姿。

    这样的身材长相,按照后世的话来讲,绝对的蓝筹股,上市就是涨停板。

    第十二章 猜疑

    “杨贤弟这是怎么了?”

    杨瓒的异样,自然引来旁人注意。

    王忠停下脚步,看着杨瓒,表情略显诧异。

    复试之时未见紧张,面对考官亦十分淡定,临到出宫门反而愣住了?

    这般表现,实在和杨瓒平日大为迥异。

    “宫城巍峨,小弟实是震撼,心神有些不属。”

    杨瓒打个哈哈,试图含混过去。

    不然能怎么说?

    见到美人,看得恍神?

    能做不能说,打死也不能!

    王忠半信半疑,杨瓒只能故作镇定。好在宫城内不是说话的地方,又临奉天门盘查,王忠不好细问。否则,有三成的可能会露馅。

    行过金水桥,顾卿微感异样。

    锦衣卫负有监察百官、探听消息之责。身为北镇抚司千户,感觉何等敏锐。几乎是杨瓒目光扫过,顾卿便有察觉。

    然三百人行在一起,杨瓒动作又快,实难定出准确目标。

    顾千户心下思量,莫非厂卫的名声已这般不堪,连新科贡士都要瞪上两眼?

    误会的生成,就是这般简单。

    进奉天门不易,出奉天门亦难。

    当值的羽林卫已经换班,三百贡士排成长列,一一递出腰牌,又有带路的小黄门在旁确认,方才逐个放行。

    宫墙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对新科贡士而言,尤其如此。

    奉天门内,说话须得万分小心。胆子再小些,喘气都不敢大声。奉天门外,见到沿路的小商小贩,京城百姓,酒楼茶馆,招牌幌子,却是不自觉的挺胸抬头,优越气势尽显。

    时已过午,贡士们早早起身,都未能用得早饭。在考场走过一遭,神经又是极度紧绷。此时离开宫门,浑身放松,多已腹中轰鸣,嗓子冒烟。

    “我等欲上状元楼一聚,杨贤弟可同来?”

    杨瓒摇摇头,婉拒了谢丕。

    “小弟不胜酒力,又不善诗文,不好在诸位仁兄面前献丑。且苦候家中书信多日,实有不便。唯有谢过兄长的美意,待兄长金榜登科,进士及第,小弟再贺兄长之喜。”

    自揭短处,话说得实在,兼几分惶惶之态,更增加说服力。

    由此,面子被扫,谢丕没有半点不悦,反笑道:“为兄就借贤弟吉言了。”

    杨瓒拱手,暗中庆幸离开的不是他一人,算不得显眼。

    奈何总有人见不得他人顺遂。

    待杨瓒转身离开,一名贡士沉下脸,道:“小小年纪,忒是狂傲,竟不将我等同年放在眼中。”

    两三人点头附和,对杨瓒独自离开同觉不满。

    听到这番议论,闫璟表情微动,并未急着出声,只将目光移向谢丕。

    “胡兄误会了。”

    谢丕轻笑,主动开口为杨瓒解围。

    “杨贤弟年纪尚小,初临春闱,又将殿试,定有些忐忑。孤身在京,急待家人书信,实是常理。观其往日所行,实非孟浪骄恣之徒。有些古板亦无伤大雅,胡兄当体谅才是。”

    邀请杨瓒的是他,杨瓒应与不应,都非他人可以置喙。

    他这个正主没有出声,姓胡的却越俎代庖,是不将他谢丕放在眼里,还是想要挑拨?

    胡贡士两番落第,此次虽然中榜,却是中等偏下,表现尚不如杨瓒。被谢丕一点,表情不免有些讪然。不敢对谢丕如何,却是将杨瓒记住了。

    见他要钻牛角尖,谢丕皱了皱眉。

    身为谢迁之子,来往的不是良才美玉,便是高门勋贵。这样屡次不第、心胸狭窄之辈,实在不入谢丕的眼。

    未经殿试便已如此,入了官场还了得?

    实打实会成个搅屎棍,神憎鬼厌。

    闫璟弯了一下嘴角,落后半步,只同身边人说话,似根本没注意到这场“风波”。

    杨瓒急匆匆离开,自然不晓得身后都发生了些什么。纵然知晓,也只能随它去。

    这些贡士聚会状元楼,自然要召唤乐伎,听歌赏舞,作诗写词,热闹一番。

    伎不同妓,不为官府所禁。宴饮也不犯朝廷忌讳,写诗题词更蔚为风雅。但他总有不好的预感,甘愿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借口脱身。

    直觉出错,今后还可找补。怀抱侥幸以致身陷泥淖,才是追悔莫及。

    比起冒险,他宁肯相信自己的直觉。

    至少安稳。

    他不是谢丕,没有入阁的亲爹做靠山。也不是闫璟,出身京师,八面玲珑。连同年的王忠、程文也各有背景,不是他能轻比。

    故此,他还是安静的走开,继续做个古板的小夫子。

    这样的定位,实在需要拿捏尺寸。若是过了头,保命绰绰有余,力争上游却会成为奢望。

    穿过街口,回头已不见了谢丕等人的身影。

    身边只有成排的民居,戏耍的顽童。偶尔听到几声叫卖,鼻端飘过炊饼和馒头的麦香,杨瓒终于有些顶不住了。

    取出荷包,倒出一枚银角,想想,又放回去,费力摸出十几枚铜钱。

    见杨瓒招手,卖饼的小贩立即挑着担子过来,满脸堆笑。

    “老爷可是要饼?个大皮酥,都还热着。裹肉的两个子,撒香葱的一个子。老爷可是先尝尝?”

    小贩用油纸包住一个面饼,面上尽是讨好之色。

    杨瓒轻笑,将手里的几枚铜钱都给了小贩,只拿起两个肉馅的面饼,一个自己饱腹,另一个带回去给杨土。

    杨小举人的口味和他类似,不喜葱姜。

    “老爷,用不了这么多。”

    “拿着吧,今日我有喜事,就当沾沾喜气。”

    “多谢老爷!”

    小贩眉开眼笑,杨瓒也得了个好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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