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原江宁府匠人,现女真匠人互助团体首脑之一刘二牛胞弟,也许是因为目睹刘二牛被范伦故意压低工钱,不得不远赴女真。
    他学习的劲头很足,加上之前有些底子就成功当上了王安石的学生,加上有和他哥一起在作坊干活的经历,对底层民生和匠人的情况很了解,考科举时写的文章很能切中要害,得了高分。
    最后在王安石与新党的交易下,入职度支司,出京督查江南东路税收之情,正好可以好好查一查范伦
    “刘兄,你我可是以京官身份督查地方,要是仅仅把税收查好,王师难免脸上无光,不知刘兄认为我等还能做些何事?”
    刘三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丁肥,名字里有个肥,人却是个瘦猴,也正因为他从小就瘦,名字里才有一个肥字。
    原本像刘三这样的人都有能力考上科举,给自己改一个好听点的名字不算难事,但是王安石害怕他们忘本,严令他们不需改名。
    对于丁肥,刘三的感官不太好,因为他在学了一些东西后,说话就变了味,丝毫不像一个匠人出身的读书人,也更喜欢锦衣华服。
    不过也不算太坏,毕竟那丁肥能力是有的,行事时也以匠人民生为先。
    所以刘三皱眉后郑重道;“王师最后送我们走的时候,还在叮嘱我们不要多事,其他官员都在盯着我们。”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道:“所以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并且把税收查明白了,不然绝不可多事。”
    丁肥笑道:“这刘兄你就放心吧,小弟有把握,现在我大乾地方上有见识的高官都还是老样子,全是让商人自己办产业,他们坐享其成。
    到时愿意配合小弟的商贾,小弟就指点一下,不愿意配合,那就不管不问,同时严查。
    毕竟王师之前也论过,要是商人得到的利都不高,匠人得到的利益无论如何也上不去。所以这想方设法让商人尽可能带着匠人用少量的人制作出更多的货物,才是我等最需要做的。
    不知刘兄有何良策?”
    刘三可没有丁肥那样乐观,或者说、天真,摇头道:“我要去江南东路巡查,那里豪商遍地,能让商贾老老实实给匠人缴税就很不错了。”
    说完他想了一下,冲丁肥问道:“贤弟,你对商贾之事知晓多少,要是你给那些商贾指了一条错路,可会给王师带来大麻烦的。”
    丁肥笑道:“小弟受教,一定会只做万全之事,不过刘兄,听说令兄流落女真,可曾找到?”
    刘三叹口气道:“找到了,只是他说自己更重要的事去做,不愿回大乾。”
    丁肥点了点头道:“那刘兄你觉得王师为何要让商人代匠人缴税,以王师之能,应当有后手才对。”
    刘三一针见血道:“钱财只是一种分配真正财富的工具而已,王师先让商人多缴些税,也就是让朝廷在参与分配时,能发挥更强的力量。
    换句话说就是,那些钱到了朝廷手里,做什么都很方便?”
    丁肥叹了口气道:“那不就是在说,王师做什么都有可能吗?刘兄,你有没有发现自己越来越像一个经年老吏了,和我说点东西都满嘴车轱辘话。”
    刘三闻言愕然。
    等丁肥走后,刘三又细细将自己审视了一遍,这才发现他竟然快忘了自己在一开始进王安石学堂时心里立下的誓言。
    想改善大乾匠人的心还没有平常很喜欢锦衣华服的丁肥纯粹,毕竟后者是真的抓住一切机会去改善大乾匠人民生的。
    发现这点后,刘三立刻给王安石还有他的诸多同窗写信,也不害怕把自己的形象损害了,就以他为例直言一切。
    并且意识到这点后,刘三去江南东路督查税收,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一别数年,不只是刘三成了需要江宁知府好好接待的度支司实权京官,范伦的变化也很大,家财比以前当地主的时候,翻了近十倍。
    甚至还和其他人合伙,置办船只出海经商,名下能远洋属于他自己的大船都有三艘,更别说那些就在江南水路送货的小船了。
    出门都随时都有五六个膀大腰圆,拿着棍棒的随从,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些匠人能围住恐吓的存在了。
    当然,那些匠人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连糙米都不能吃饱。
    刘三到江南东路巡查,不提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是他为了让那些商贾老老实实缴税,也必须杀鸡儆猴。
    为了抓住那些商人的把柄,刘三特意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就为了让那些商人先给匠人缴税,然后他再查。
    “范员外,您这缴的税不对啊,这个月您这一个作坊可是除了三千贯的货,怎么就缴了一百个匠人的税,难道这一个匠人能做出来三十贯钱的货?”
    范伦看着刘三那与刘二牛差不多的面貌,脑门上的汗一股脑往下流,现在他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在大乾,偷税漏税可不是罚税就能解决的,直接是流放,不过要是关系硬,照样不会出事。
    如果换个其他人,范伦也不会慌成那样,可那是刘三,被他逼走的刘二牛胞弟。
    陪同刘三的江宁知府见状连忙出声圆场,毕竟范伦要是被流放了,江宁知府会少收多少税啊。
    “本官听闻范员外与这位刘同僚有旧,何必一见面就提公事,先叙叙旧也来得及。
    至于那一个匠人能出多少贯钱的货,咱们到时也可以到作坊细看,说不定是范员外这货是卖到外面去的呢?或者是记错账了,其实没出那么多钱的货。”
    范伦这就是也记起来了刘二牛曾经妄言秦构,他出面解释的事了,连忙和刘三拉关系,“刘大人,您可记得令兄某天慌慌张张回家的事,范某那天可是尽力在帮助令兄啊。”
    刘三惊道:“此时刘某实在不知,不过刘某听说范员外乃是有名的大善人,手下匠人一个月可拿五百文钱,如此善人,应该也会干偷税之事吧。”
    范伦清楚这是刘三提出来的条件,连忙道:“没错,没错,我一个月都是发五百文钱下去的。”
    范伦这边不得不涨工钱,让刘三把他偷税的轻轻揭过,其他偷税漏税的商人也都是差不多的结果。
    刘三这做法还不是最激进的,他的同窗有的是人非要把那些商人流放,他们的措施自然也迎来一片反对。
    就连朝堂上都有官员开始提议偷税漏税的罪名应该轻罚,弹劾那些刘三他们的奏折更是多得数不胜数。
    新党官员与王安石的骂战每天都有,这时候秦构又拱了一把火,担心拉仇恨的他当然不敢给刘三赏什么东西,只是在朝堂上说了几句某些官员查税查得很好。
    由此带来的连锁反应,让王安石一夜之间两鬓斑白,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切都是秦构有意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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