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御花园里的花开得更盛。
    傅贵人捏着一把竹柄纸扇,懒懒地扇着,“眼看着入秋了,怎的还是这般闷热?热得人身上犯懒只想回宫躺着。”
    萧澜品着清茶,笑道:“贵人昨日可不是这么说的,还说园中美景甚佳,连午膳也要在此用,眼下听着像是要不作数了?”
    傅贵人扑哧一笑,“说得我像市井无赖一般,即约你来,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她心情大好,“成玉的脸如今才见好,嘉贵妃忙着顾她,自然不得空来找我的麻烦。”
    萧澜笑而不语。
    傅贵人看了眼她,“你也别替她遮掩了,往日诸事我也听了许多。再说了,后宫中人有几个能真正做到不偏不倚明哲保身的?你日日来芷柔宫同我说笑,嘉贵妃那便还不定要使出什么鬼伎俩呢。”
    萧澜左右看看,低声道:“贵人慎言,既是贵妃,自然也不该咱们在背后议论。”
    傅贵人哼了声,“若不是她运气好怀了身孕,仅凭着膝下一个公主,你以为她还能在那个位置上坐多久?游船歌女出身,能进宫做个洗脚婢便是天大的体面了,莫不是还妄想着母凭子贵?宫里能生孩子的可不止她一人。”
    说话间,午膳菜肴端了上来,婢女将两道鱼肉羹放到傅贵人和萧澜的面前。
    “这便是贵人念念不忘的桂花鱼羹?”萧澜刚拿起汤匙要尝一口,就见傅贵人忽然脸色发白地捂住了口鼻,连连干呕。
    她身旁的婢女吓得不轻慌了神,萧澜回头,“玉离,传御医。”
    “是,姑娘。”
    芷柔宫中不似御花园中那般炎热,傅贵人拆了发髻,一副病美人的姿态。
    落在刚走进来的梁帝眼中,自然心疼不已。
    “贵人突然不适到底是何原因?”
    御医切好脉,见是陛下来了立马跪地叩首:“吾等恭喜陛下!恭喜贵人!”
    梁帝看了看傅贵人,“莫不是……”
    御医颔首:“陛下圣明,贵人是喜脉,方才不适也是见了荤腥,并无大碍!”
    “我……有孕了?”
    梁帝快步上前,“贞儿最得朕心!好好养着,他日为朕诞下一儿半女,朕定会好好嘉奖你们傅家!”
    “陛下……”傅贵人一脸娇羞地依偎在皇帝怀中,他人见状,默默退了下去。
    不过一日,皇帝在芷柔宫恩赏众人一事便传遍了整个宫中,次日朝堂之上,南境传来捷报更令梁帝龙心大悦。
    “好,好!赈灾一事太子和傅衡齐心协力,做得漂亮!”他看向傅植,“员外郎的一双子女深得朕心!傅家儿郎在前线平定暴乱,傅贵人在后宫为朕孕育子嗣,傅家的功劳当属最大!”
    如今众人才真正知晓皇帝为何恩赏了芷柔宫的众人,傅植大喜,忙叩首:“臣恭喜陛下!”
    “爱卿平身,傅衡和太子已在归来途中,待他们回来,朕再一并嘉奖!”
    “报——捷报——”大殿之上正笼着喜气,一声高呼由远及近。
    听见又是捷报,梁帝挑眉:“莫非是要叁喜临门,快宣进来。”
    “禀陛下!西境赤北军神勇,按兵不动数日,终于昨夜突袭羌族老营,羌奴沿途驻守在西境的二十万兵马全军覆没!其首领献降,降书在此!”
    高公公立刻上前捧了降书,奉到了梁帝面前。
    梁帝看后笑声爽朗:“如此卑微之口气,朕若不依,倒像是咱们大梁小家子气了!传令,既有归降之意,便派使臣前去商定归降条件,后宫傅贵人有喜,就不要再杀生了。俘虏士兵折算成银钱便可归还。”
    说着,梁帝看向燕文之,“燕相看好之人果真是人才,得之我幸!贺尧章初次挂帅便立下如此功劳,朕重重有赏!”
    话音未落,就见传捷报之人面露难色。
    “陛下……还有一事。”
    “嗯?还有何事?”
    “贺主帅……死了。”
    “什么?!”燕文之上前,“什么死了?!没了主帅何来领兵上阵?又何来的胜仗!”
    那人吓得发抖,不敢有半句隐瞒,“具体原因卑职不知,是胜了羌族之后,才传出主帅已死的消息,约莫……约莫是不想扰乱军心才未上报……”
    傅植看着燕文之那脸色,不由暗爽,面上却还关切地问:“那究竟是何人领兵作战,将羌奴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投降?”
    “是、是萧副帅。”
    朝堂之上忽然一片静默。明明是桩喜事,可得知是萧戎的功劳,谁都不敢多言一句。个个都在看皇帝的脸色。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梁帝一笑:“年轻有为,是我大梁之喜。”
    “陛下!有一事臣本不该多言,但事关陛下和诸大臣的安危,臣也不得不言!”
    站出来之人是傅植,梁帝语气和善:“员外郎有话尽管说便是。”
    “众所周知,贺尧章挂帅之前是护城军统领——”
    此言一出,燕文之面色大变,“此事陛下自有决断!无须傅员外郎操心!”
    眼见着两人要为护城军归属之事吵起来,皇帝头疼地摆摆手:“护城军统领一职至关重要,朕眼下也想不出好人选。”
    但人人都知,燕文之不会任由傅家人设法夺走护城军的节制权,但眼下傅家儿女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此事……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忽然想到什么,梁帝开口:“兵备城防之事,该是兵部最为熟悉。兵部尚书何在?”
    “禀陛下,兵部尚书告了病假。”
    梁帝皱眉:“何元礼虽是年纪大了些,可一向身子健朗,怎得忽然就病了?”
    “回陛下,流放之地传来讣告,何尚书之女何佩云,萧氏二房萧契之妻病逝了。何尚书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便一病不起了。”
    “哦……是这样。”梁帝点点头,“既如此,便让他好好休养。近两日好事连连,诸卿也可放心了。至于护城军节制权一事,朕要再想想。先退朝吧。”
    前朝一片喜气,后宫却风云欲起。
    “啪”的一声,一个精致的琉璃盏被摔在地上,摔得粉碎。
    “贱人!”嘉贵妃气得面色发青,“想用孩子出头,做梦!”
    “母妃快坐下,别动气伤着弟弟。”成玉的脸上好了许多,但还泛着红。
    嘉贵妃喝了一口她递上来的茶水,强行使自己镇定下来。
    “来人,速速出宫去国相府,问问燕相到底作何打算,若是宫中需要做什么,尽管来告知我!”
    “掌握了护城军便是掌握了整个盛京城,”她咬牙,“无论如何,不可让护城军的节制权落到那贱人的父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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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远离是是非非的佛堂,正漫着沁人心脾的幽香。
    门吱呀地打开,又轻轻合上。
    “姑娘。”
    萧澜正为佛像供了香,听见玉离的声音,她转身走过来,“如何?”
    “如姑娘所料,嘉贵妃那便慌了神,急匆匆地派人出宫了。”
    萧澜挑眉,“既如此,咱们也出宫走走。去芷柔宫告诉傅贵人,就说城郊灵隐道观的送子观音甚灵,求男求女,一拜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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