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甜香四溢,但二人却无话可说。
    只是原本就不大的屋子里,多了一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子,实在是无法视而不见。
    见他不走,萧澜沉默着走到桌旁,将牛皮纸打开,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末了抬头看他:“可以了吗。”
    萧戎盯着她,“你打算如何重振萧家?”
    萧澜放下手中的糕点,抬眸:“与你何干?”
    他没有半点犹豫:“重建萧家,就要夺回兵权立下军功。没我不行。”
    萧澜心中一颤。
    这话其实说的没错。莫少卿谈及主帅之时,她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萧戎。
    晋安侯萧世城之后,是最名正言顺的选择。
    若是以前的弟弟,那她也绝不会有半点犹豫。
    但萧澜淡道:“骁羽营精锐无数,赤北军长鸿军能人众多。你以为我一定要用你?”
    “萧戎,从看到我母亲胸前插着蛇纹匕首的那一刻起,你便不再是我弟弟了。曾经的倾心,我只当是做了好事却没好报罢了。”
    她声音冷漠,字字句句尽是疏离。
    但萧戎不恼,只低头看着她:“你计较她的死可以,那我母亲的死,我是否也可以从你身上讨回来?”χτfΓèè⒈ⓒōм(xtfree1.com)
    萧澜倏地抬头,“你什么意思?”
    “我母亲,是被毒杀的。死时唇上泛黑,面色发青。并且是早在侯府起火之前便被杀了。而当时,只有你母亲去过南园。”
    “不可能。”萧澜眸中笃定,“我娘不会滥杀无辜,我相信她。”
    “那如果我说你娘不是我杀的,你也愿意相信吗?”
    萧澜一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满目坦荡。
    “你敢说那把蛇纹匕首不是你的贴身之物?”
    萧戎沉声:“那把匕首是我的,但我没杀她。你刚才也听见了,是她派骁羽营的人去了城隍庙。那晚他们与我争夺城隍座下之物,甚至对我痛下杀手。而你母亲,却暗示人是你派的,暗示是你意图用我的死,换皇帝的安心。”
    萧澜后退一步,“什……什么?”
    萧戎没有迟疑,继续说:“她骗我说你是自行离开的,你对我没有任何感情。在生死关头,你选择了萧家,选择了你父亲,唯独抛下了我。”
    萧戎走近,影子甚至能将萧澜罩住,他低眸:“那把匕首,是她捡来捅我的。但即便如此,我也没杀她。”
    萧澜盯着他,一言不发。
    “你好奇她为什么这么找死是吗?”萧戎拿出了一样东西。
    “我想了许久,直至今日听了你和刚才那些人的话才想明白。大概就是因为……当日它从我怀中掉出。”
    萧澜看见了他手中的东西,竟不自觉地倒吸一口气。
    那是一块女子贴身用的锦帕,上面隐隐还有未洗净的血迹。
    “还记得么。”
    他的气息很近。
    萧澜看着那块锦帕。
    自然是记得的。这是二人在灵文山庄共眠的那次,少年晨间的反应太大,弄脏了她的手。他就是拿着这块锦帕替她擦拭的。
    用女子贴身之物擦拭男子的……她没好意思再要回来,无意间问起时,他也只说已经扔了。
    可现在看来……
    萧澜声音不稳:“你、你那时候竟……”
    难怪母亲临死前会说那样的话,难怪一向嘴硬心软的人,居然会对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动了杀心。
    任是谁看出了那不伦的端倪,恐怕都止不住心中的震惊。
    “是啊姐。”
    时隔叁年,这一声姐,却叫得萧澜心惊。
    男子的手抚上她的脸蛋,迫使她抬头望着他。
    “那时候我便对你有冲动。想看着你,陪着你。与你独处时,想吻你抱你——”
    “你住口!”萧澜挣脱开他的手,“我若早知道你存了这样的心思,当初我绝不会靠近你!”
    萧戎眸色一暗。
    相处许久,萧澜自然知道这是他生气的表现。
    “萧戎你听好了,我萧澜,从来没有对你有过姐弟之外的感情。而就连这份手足亲情,也已经被你亲手毁掉了。”
    萧澜红着眼眶:“以往是你不认我,但现在,是我不认你了。”
    她背过身去,“日后不要再来我房顶守着,我不需要。”
    此刻,屋子真正静了下来。
    他走得毫无声息,萧澜有些站不稳,手撑在檀木桌上,低头,看见了那已经打开了的红豆蜜乳糕。
    往事如泉涌般涌来,眼泪,一滴滴落在了那包裹着酥软糕点的牛皮纸上。
    骤然敲门声响起,萧澜看了眼窗外,正是拂晓时分。
    她抬手擦了眼泪,低头理了理衣衫,咽下了所有的哽咽,语气恢复如常时的温和:“门外何人?”
    对方敲门的手停住,声音温文尔雅:“烟岚姑娘,是我,林榭。”
    房门打开,外面站着一位身着墨青色长袍的男子,此人身形消瘦却格外挺拔,身上散着淡淡的竹墨香气,闻起来清新淡雅。
    而更让人觉得舒适的,则是那双墨棕色的眸子,时时含着笑意,从未有骇人厉色。
    翩翩公子,举世无双,说的便是此人了。
    门外男子见到她,不由伸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可有伤着?找了你许久,到底去了哪里?”
    肩膀处温度灼热,萧澜不动声色地挪步避开了他的手,“公子请。”
    他一怔,以往,都是她都是喊“恩公”的。
    长腿迈进这方小小的厢房,里面立刻显得窄小起来。
    萧澜关上门,转过身来正对上他的目光:“烟岚姑娘,将近两个月音讯全无,到底发什么?”
    见她神色平淡,眸中尽是陌生与疏离,失忆二字闪过眼前。
    林榭一怔,试探着问:“你……可还记得我是谁?”
    萧澜对上那双眸子,淡然一笑。
    怎么会不记得。
    林榭,谢凛。
    当今皇后所出十五皇子,如今大梁名副其实的东宫太子。
    二人对视,只见萧澜提了裙摆,恭敬地行了叩拜之礼。
    “烟岚姑娘你这是……”
    “萧澜,见过殿下。”
    此言一出,房中瞬间静谧无声。
    最终,一双手轻柔地扶住了她的胳膊,“澜儿妹妹先起来。”
    萧澜起身,就感到一只手轻抚上了长发,她抬眸。
    谢凛柔声道:“你终于想起来了。”
    那百转温柔的眼神,不由让萧澜一怔,她后退一步:“萧澜多谢殿下救命之恩,也谢殿下叁年来的庇护。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
    “唯有什么?”他走近,“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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