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他倒是想跑,可对上太子殿下那双红的几乎要吃人的眼睛,他的腿瞬间就丧失了逃跑的能力。
    他敢断定,但凡他逃,下一秒他就会被拎起来,至于多久断气,全看太子殿下的心情。
    既然逃不了,那就讨好吧。
    可是,可是祖母准备的一布袋子的小玩具都变成了死老鼠……
    刘子业微微一顿,头疼症的发作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既然沈琛看到了,他就绝不可能让沈琛说出去。
    要么闭嘴,要么死。
    “太子殿下,你也是被死老鼠吓到了,所以才生病了吗?”
    “我也不知道为何祖母做的小玩具会变成死老鼠,我错了,您别杀我好不好。”
    求生欲极强的沈琛仰着头,双手捧着帕子,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晶莹剔透,散发着光芒。
    那藏的极深的恐惧,还有努力表现出的讨好,一一映入刘子业的眼帘。
    他没有问什么你不怕我这类愚蠢的问题。
    自欺欺人,他不需要。
    刘子业抬手把帕子挥仔地上,俯身低头,狠狠的咬在了沈琛的手腕上。
    锋利的牙齿刺破白嫩的皮肤,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味道,好像不太一样。
    沈琛下意识想要哭嚎,又想起了刘子业的警告,默默的闭上了嘴。
    疼……
    是真的疼……
    刘子业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理智也渐渐归位。
    刘子业眼中的猩红退却,看着满屋的狼藉,看着面前哭成泪人儿却不敢发出一声的小可怜,蓦地笑了。
    不得不承认,小可怜的命挺大。
    沈琛看着冷静下来,又温润柔和光风霁月的太子殿下,瞬间懵逼了。
    他敢肯定太子殿下就是被吓得生病了……
    然后,然后喝了他的血才慢慢变好。
    可为什么是他的血呢,难道就因为死老鼠是祖母的布袋子变成的,所以他就得做这个倒霉鬼?
    这样一想,倒也没错。
    这可是太子殿下啊,祖父眼中的国之希望。
    “你……”
    刘子业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凝着眉头,似是在发愁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收场。
    他暂时还不想要这个小奶娃娃的命,可刚才的事情若是传到太傅耳中,等待他的一定是废除太子之位,然后圈禁,届时阿姐定然会失望。
    “你能不告诉祖父吗?”
    “还有,能不杀我吗?”
    “你以后让我往东,无不往西,你说一我绝对不说二。”
    沈琛脑子糊里糊涂,说出的话也是颠三倒四。
    他面前的可是太子啊,祖母口中那个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死无葬身之地存在。
    刘子业:……
    这小娃娃是个傻子吧……
    明明他还在发愁如何堵嘴,这个小娃娃竟然反过来求他。
    看来,沈家危矣。
    一个瞎眼老太傅,送来了一个小傻子。
    “你的话又如何当真呢?”
    平静下来的刘子业,打趣的问道。
    “我发誓……”
    沈琛学着他从二婶那里偷看的话本子里的动作,义正严辞,神情肃穆。
    就连那誓言,都是渣男最常用的。
    什么天打五雷轰,什么死无葬身之地,可能这其中的意思沈琛还不理解,可就在这样懵懂无知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生葬送给了刘子业。
    刘子业托着下巴,这誓言还怪好听的,就是不知道这天底下有没有因毁约而被五雷轰顶的,死相是否凄美。
    “既如此,你先把房间收拾干净吧。”
    “毕竟着一地狼藉也是因你而起,待旁人问起,你该知道如何回答。”
    从始至终,他都只会是冰壶秋月温文尔雅的皇太子,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合规矩。
    爱惜小命的沈琛连连应下,不就是背锅嘛,这事儿,他在行。
    跟那些狐朋狗友在外胡作非为爬墙逗狗惹下麻烦时,都在相互推脱,相互背锅。
    于是,在刘子业的注视下,沈琛笨手笨脚的打扫整理,可眼神从来不曾看向死老鼠所在的地方。
    他在害怕……
    “要么扔了,要么今晚抱着睡觉,你选吧。”
    刘子业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陡然变的凌厉,吓得本就心不在焉可怜兮兮的沈琛打了个个寒颤。
    既然把命卖给了他,就该适应这些,难不成他还把沈琛捧在手心里宠着?
    卖命,就要有卖命的样子。
    阿姐当初看到死老鼠反应都没这么强烈,他清楚的记得,阿姐忍着恶心和不适,帮他清理了老鼠的尸体。
    那些人妄想饿死他,他偏不死。
    沈琛抬眸,眼泪汪汪的看着刘子业,想要装可怜,想要求饶,甚至想偷偷跑出宫找外援。
    可偏偏沈老夫人为了唬住沈琛让他安生些,把皇家描述的过于强大和恐怖。
    没有人能够救他,祖父祖母也不行。
    沈琛吐的昏天暗地,刘子业冷眼旁观,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病态的兴奋。
    嗯,他好像又把一个人拉入了泥沼。
    不……
    不能这样……
    刘子业的再一次陷入了天人交战,一把推开沈琛,面容冷峻的拎着老鼠扔了出去。
    他也不知为何会在最后的关头犹豫,也许是他努力想成为阿姐期许的样子,也或许是太傅的天真眼瞎让他心生愉悦。
    凌乱无序的房间,宫人一炷香的功夫便收拾的妥帖整齐,损坏的一应物件儿也迅速补齐。
    只是,阖宫皆知,沈家幼孙,年幼闹腾,致使东宫财物受损,太子殿下仁善,念太傅恩情,不予追究。
    孝建帝刘骏,见自家儿子已经有了决断,亦没有驳回。只是派宦官来东宫传话,考校功课时,携沈琛一同面圣。
    沈琛在宫人的伺候下,换上新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在刘子业身后,看似乖巧,实则那双眼睛就没有停止过对周围一切的探查。
    小孩子心性,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
    刘骏考查完刘子业的功课,表示很是满意,随后便唠起了家常,这对刘骏来说,也是第一次。
    从子业出生,他好像便很少有精力照看,府中大小事务,都是皇后料理。
    他驻扎在外,偶有子业的消息传入他耳中,大多算不得好,不是说他性情乖僻,便是不顾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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