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所以,范胡氏不必再因为出身因为地位而谨小慎微,也不必苦苦压抑着想法。
    笙歌也不想看到范胡氏战战兢兢,她也想看到范胡氏理直气壮。
    可理直气壮不是肆意妄为,更不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她本以为扬眉吐气最先改变的会是范进,不曾想范进依旧对她恭敬有加,亦不曾拈花惹草,反倒是范胡氏这个从一开始就算计他的便宜女儿要灿烂的上天了。
    噫吁嚱,多么糟心……
    “夫君是不会止步于举人的。”
    范胡氏低着头,看似卑微,但语气笃定。
    笙歌失笑,这是重点吗?
    还能不能好好交流了?
    “是谁给你这么大勇气的,梁……”
    “外面那些成天巴结着你顺带挑拨离间的人吗?”
    差一点儿说出梁静茹三个字。
    影响太深,成了习惯。
    “你的脑子呢,你忘了之前这些人是怎么指着鼻子骂你,就差拿着扫把打你了吧。”
    “不记仇就算了,勉强说你大人大量有良好的心胸,但那些人说什么既信什么,脑子被狗吃了吗?”
    笙歌真真是要气死了。
    她本以为熊孩子都是小娃娃,不曾想还有四十来岁都天真到蠢做作到令人生厌的熊孩子。
    笙歌话音落下,后门外巷子里适时响起几声狗叫,似是在自证清白,说他们没吃。
    直播间的玻璃碴子们在这一瞬间简直是要笑崩了……
    笙歌嘴角抽搐,老天爷总爱在这种小事上开玩笑。
    “可是我觉得他们说的对啊。”
    “夫君绝不会止步于举人。”
    范胡氏这是咬住笙歌最后一句话不松口了。
    “呵……”
    “你觉得范进以后成为天子门生位高权重还能看上你这样作天作地的人吗?”
    笙歌觉得面对这样不愿意挣脱看现实的人,还是一棒子敲响比较好。
    你越委婉,对方就越灿烂。
    呵呵哒,好心喂驴肝肺,图什么。
    “你自己想想看,范进有多久没有陪你读书写字,没有让你研磨铺纸,没有给你讲发生的事情了?”
    “范胡氏,你陪着范进十几年不离不弃,范进是牢记在心的。”
    “可是你觉得凭着这点恩情就能胡作非为吗?”
    “别天真了。”
    笙歌觉得自己长的五大三粗说这些话着实违和。
    都说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她为什么觉得没老婆的糟老头子更可怜呢。
    既得动手,还得苦口婆心。
    浪九九:也不知道便宜女儿能不能理解笙歌的苦心……
    豺狼配女猫:反目成仇就有趣了。
    反目成仇?
    笙歌嗤之以鼻,想要做仇人那也得旗鼓相当,否则有什么资格。
    如果范胡氏想不通,那所谓的父女情分维持表面就好。
    她会想法子让范胡氏依旧做着范夫人,至于实际如何,谁又关心。
    “跪着吧,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起身。”
    “如果偷偷溜走,别怪我揍死你。”
    笙歌冷冷的看了范胡氏一眼。
    还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范胡氏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自以为隐晦的揉了揉膝盖。
    笙歌假装没有看到,径直离开了院子。
    院子不远处鹅卵石长廊上,范进长身玉立锦袍加身站在树下,神色莫测。
    “麻烦岳父了。”
    “岳父大人放心,此生小婿绝不会休弃她的。”
    “相伴十数年,早就剥离不开了。”
    这是范进给笙歌的承诺。
    无论是范胡氏的相伴之情,还是笙歌的点拨接济之恩,范进都牢记心中。
    也许他做不了岳父心中所期望的忧国忧民兼济天下的官员,但也不会彻彻底底堕入黑暗。
    在嘲讽辱骂看不起中,是岳父一点一滴改变了他。
    经年难忘……
    “多谢。”
    笙歌深深的看了一眼范进。
    说起来,便宜女婿也是个有趣知恩图报的人啊。
    范进弯弯嘴角,跟在笙歌身后亦步亦趋。
    乍闻笙歌决定不再去参加会试,止步于举人,范进还有些诧异难以理解。
    可笙歌的坚决让范进知道,这是不容改变的事情。
    也罢,既然岳父已下决心,他还是不要勉强了。
    “岳父,天色不早了,是不是……”
    范进为笙歌斟茶,意有所指。
    前些年的困苦日子,使得妻子的身体已经垮了不少。
    跪在地上,着实伤身体。
    “我来做恶人。”
    “她现在这副样子,现在不敲打,以后还如何做你的贤内助。”
    “你注定是要入仕的,步步谨慎,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笙歌淡淡的说道。
    既然范进一开始就选择了在范胡氏面前做个好人,那么坏人就只能她来做。
    范进欲言又止,久久没有言语。
    天色渐晚,落叶铺满青石板时,范胡氏在丫鬟的搀扶下敲响了笙歌的房门。
    声泪俱下,言辞恳切。
    笙歌似笑非笑的听着,至于真假,她不想辨认。
    她需要的只是范胡氏的态度罢了。
    “好自为之。”
    “回去吧。”
    笙歌淡淡的挥了挥手,示意范进接着去表现他的夫妻情深。
    身为局外人,她看的清楚,在这个便宜女儿心中,范进一语重千金。
    她一顿敲打,范进再温言相劝,范胡氏便不足为虑。
    范胡氏看到范进,神色窘迫……
    父亲那满是厌恶的眼神让她感触颇深,跪在地上,她也算是清醒过来了。
    这几个月来,她的确得意忘形了。
    外面人谈起她,谁不是偷偷摸摸的在背后戳着脊梁骨骂她。
    “夫君。”
    范进对着范胡氏眨眨眼,告诉她稍安勿躁。
    告别了笙歌,一对老夫妻双双把家还。
    笙歌并不知范进对范胡氏说了什么,只知道自第二天开始,范胡氏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化着夸张到极致妆,也不再恨不得把所有的金银首饰戴在身上,也不在疾言厉色暴虐易怒,名声竟一点点好了起来。
    笙歌松了一口气,便宜女儿不拖后腿她就烧高香了。
    果然,范进就是便宜女儿的心头肉。
    她这个存在感极低的父亲怕是只能留下一个恶人的印象了吧。
    心累……
    刷存在感也不能刷点好的……
    需要大吃一顿,好好补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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