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将谷内重重包围。太阳从云层后露出脸来,光芒万丈,附近有小溪流过,慕皓天扶殊晚过去,拿毛巾为她洗净泥浆,她的伤口已经不流血,却异常恐怖,殊晚痛得一抽一抽,慕皓天手上轻柔,说:“你躺溪里好了,我帮你把头发洗洗。”
    溪水不过一米宽,从石上辗转而过,淙淙作响。殊晚躺在水里,头顶的树木挡住当头的阳光,稀疏几缕漏下来,闪亮耀眼。慕皓天为她洗净头发,脱了她满是泥浆的长裙,说:“我没带女士的衣服,穿我的衬衫好了。”
    殊晚说不要,但慕皓天已经利落地把她的长裙扔得远远的:“湿衣服不能穿。”
    他把身上衬衫脱给她,自己找手下要了件衣服,又拿了条毯子回来,披在殊晚身上:“没事,天一黑我就带你走。”他扯了扯薄毯,温柔地裹住殊晚,瞥见她胸前高耸的山峰,衬衫似乎还带着他的淡淡体温,如今就贴在她身上。
    ☆、第70章 露营
    殊晚发现手机关机了,只当是手机问题,怪不得哥哥还不给她回电话。开机,正准备给龙易拨电话,慕皓天在她身边蹲下:“准备打电话给谁?”
    “我哥哥。”
    “让他来关心你?”慕皓天叹息一声,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你已经二十一了,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吗?”
    殊晚疑惑,她不该打电话吗?
    “你说你爸爸妈妈在泰国旅游,大哥在美国谈生意,走投无路才向我求助。你一通电话打过去,你的父母还能安心旅游吗?简直是一盆冷水浇灭他们旅游的热情,他们只怕要立即买机票飞回来,一路忐忑不安,心如油煎,如同承受万蚁噬心之痛,你如今伤成这样,你母亲看到了,估计要难过得伤心落泪,你忍心吗?龙诚怕是生意也无心谈了,火急火燎赶回来,不知要损失多少钱。”
    慕皓天语气恳切,继续道:“龙易没接你电话,必定有事在忙,或忙于事业,或忙于谈情说爱,你一通电话打乱他的生活节奏,他抛下事业爱情,担惊受怕地跑过来。若我没来,形势危于累卵,你当然应该向他们求助。如今我来了,你已脱离被人发现的危险,伤势虽重,但于你而言并无大碍,更无性命之虞。你再打电话,只不过是索取一场关心,可你的父母,却承受着地狱般的煎熬,他们有多爱你,心头便有多少痛苦。还有你的两个哥哥,生意人,一个合同可能影响到整个公司……你为了索取一点关心,便要他们付出这么多,真的忍心吗?”
    “难道你还当自己是小孩子,受了点伤便要全家哄着?或者,你觉得世界就应该围着你转?”慕皓天步步责问,条理清晰。
    他了解殊晚,家人在她心头重于泰山,便从此处狠狠下手。
    殊晚自惭形秽,羞愧难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怪她一时心急,忽略了家人感受,殊晚弱弱问:“那我该怎么办?”
    “能自己承担的事便自己承担,报喜不报忧,免得家人担心。”慕皓天语重心长道,“让你的父母在泰国好好玩,等他们回来,你的伤大概也好了,他们也免去一场担心。”
    他说得好有道理。殊晚都恨不得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对,报喜不报忧,能自己承担的事不该让家人操心。
    “那接下来几天,我岂不是要麻烦你?”
    “你已经麻烦我了。”慕皓天说,“与其麻烦一堆人,不如麻烦一个。再说你的伤能够自愈,后面的事不算麻烦,只不过你要多承担一些疼痛罢了。我认为你已经是个成熟的人,这点疼痛能够独自承担。”
    慕皓天给她扣上一顶高帽子。
    交谈间手机响起,是龙易打过来的电话,他在那头颇有些担忧:“妹妹,怎么了?之前我有点事,刚才怎么打不通你的电话?”
    言语之中关切意味浓厚,哥哥待她极好,跑车公寓随手送,和柳絮出去逛街,也不忘给她买件小礼物,连柳絮都说:“你哥对你是真大方,那会儿他还没认出你,帮忙也没提条件,这大概就是兄妹之间的心灵感应。你是不知道你哥平时有多小气,要他办点事送个礼物,没好处他绝对不干,斤斤计较,半点亏都不能吃。惟独在你身上例外。”
    殊晚又怎忍心让兄长操劳?她握着电话,力图让自己的声音显得精气十足:“没事,就是想问问你们那部《进击者3》后期制作完成了没?我是程归锦的粉丝,好想看他的电影,能不能提前看?”
    “你想看也不早说!我下次去你那儿把片子带过去,给你看未删减的完整版。”龙易回答,“听说你去露营了,路上小心点……千万不要做软包子……”
    兄妹俩聊了两句,慕皓天蹲在殊晚身边,唇线微勾。她的家人不来,殊晚能依靠的,只剩下他。
    小菜鸟一只,慕皓天有信心拿下她。
    慕皓天拿来纱布药棉,将她的伤处细心处理,殊晚尾部伤得极为严重,一部分骨头断裂,软塌塌地拖在地上,殊晚痛得额上直冒冷汗。
    止疼药,止痛针……慕皓天想过,却不知道对她是否有效,他只能抱着她,抚着她的后背轻喃软语,给予一定的精神支持。
    慕皓天让人放话给她的同学,说殊晚已经被找到,送往南源市的医院,伤势较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具体哪家医院就不说了,若同学非要刨根问底,明日再给个回复,等他们去探望,便声称殊晚已被父母接走。
    此事很容易被遮掩过去。
    但要把殊晚弄走,却是一件难事。慕皓天本想天黑后抱殊晚离开,他的车子停在两三里之外的山道上,但他扶殊晚去清洗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殊晚的变身完全不遵循质量守恒定律,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重,要抱她走两三里山路不是一件容易事。更要命的问题是,她的尾巴太长了,如同软塌塌的带子拖在地上,骨折部位如何经得起两三里路的折腾?
    慕皓天征询殊晚的意见:“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我去找一口大箱子把你装进去,找几个人抬着你离开,把你带上车。但是山路难走,谷中怪石嶙峋,有些地方甚至没有路,抬你出去并不容易,我很怕他们半路上摔倒,一不小心发现你的秘密就糟了。”
    “第二个办法是我们不走,就地扎营养伤,我找人搭个帐篷,你安心歇两天。两天后你的伤轻一些,能够勉强活动,我再带你离开。”
    殊晚想了想,选择就地扎营,反正她是出来露营的,就当是享受自然生活。
    慕皓天把她藏好,有钱好办事,手下送来了全套露营工具,在林中空地上搭了一个结实而宽敞的帐篷,不忘在周围撒上药粉。帐篷里有床有灯,一切妥当后,慕皓天把殊晚抱到床上,给她盖上薄被:“好好休息。”
    林中有啾啾鸟鸣,这远离都市的山野,剩下慕皓天陪在她身边,殊晚尾部疼得要命,她无法变回人形,甚至连挪动都困难,但心头却没有太多害怕,慕皓天在这里,他一定会护她周全。
    如同年前受伤,看到哥哥的长尾一样,她知道,这个人一定会帮她守住秘密。
    殊晚朦朦胧胧地睡过去。
    醒来时已是薄暮时分,太阳走下山巅,黑黝黝的阴影在谷中落下,空气中除了泥土和青草的香味,还有淡淡的食物香气。帐外有火,慕皓天蹲在火边忙碌,殊晚喊他:“慕皓天……”
    慕皓天进入帐篷:“醒了。”他手上拿着几串烤肉,递给殊晚:“试一下。”
    身体上的疼痛折磨着殊晚的神经,她不想吃,慕皓天惋惜:“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吃烧烤。没事,我让人送了别的。”他让人送了鸡汤和粥,用保温桶盛着,不知是多远的地方送来。
    慕皓天扶殊晚起来,将靠垫塞在她背后,殊晚捧着粥,粥还是温的,一直温到她心脉深处。殊晚低低道:“慕皓天,谢谢你。”
    “伤好了再说。”慕皓天道,“说起来也有几年没来露营,你要是伤势不严重,晚上我们还能一起看星星月亮。”
    目前殊晚实在没多少精力,吃了东西便蔫蔫地睡下。慕皓天借着灯看她,她的面色略显苍白,大概是疼惨了,连睡梦中都微微蹙起眉头,生出一种惹人疼爱的美。慕皓天心上又疼又软,多希望她快点好起来,不再承受这样的痛苦;又希望她病得更久些,他便能守在她身边,相守相依。
    慕皓天为她拉了拉被子,自己在旁边的床上躺下。
    露营生活是他一个人的忙碌,钓鱼,烧烤,殊晚一直睡在帐篷里,可她在他身边,无比美好。
    两天后,殊晚尾巴已经光洁如玉,寻不到半点受伤的痕迹。但伤筋动骨一百天,殊晚虽然愈合能力惊人,当骨骼并未痊愈,她能勉强变为人形,但这个变化过程会带来剧痛,殊晚是个怕疼的人,狠不下心。
    傍晚,天色将黑未黑,勉强看得清树木的阴影与道路的痕迹,慕皓天带殊晚离开。殊晚仍然拖着长尾,慕皓天扶着她,缓慢地在山间行走。因为骨骼没有痊愈,殊晚每一寸挪动都忍着痛楚,眼中水雾迷离。慕皓天见状,一把将她抱起:“还是我抱你走。”
    她的尾部都拖在地上,半拖半抱地被带走,这一路并不轻松,慕皓天累得满头大汗,殊晚看着他面色渐渐发红,一滴汗聚集在他的鼻尖,摇摇欲坠,殊晚伸出手碰了一下,摸到他光润的鼻头,慕皓天略怔了一下,随后,唇边泛起笑意,如涟漪般一圈圈扩大。
    西边只剩下一抹狭长的暗紫,殊晚靠在慕皓天的胸膛,他的胸膛溽热,殊晚听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她有些迷惑,是这颗跳动的心喜欢她吗?
    山中道路太难走,慕皓天却始终没把殊晚放下,她就在他怀里,这甜蜜的负担,爱情是一种神奇的力量,两三里路,慕皓天竟然走了下来。
    车子带着殊晚驶向南源市,在鳞次栉比的高楼间穿过,最后停在一幢海滨别墅前,那别墅真大真漂亮,门前小广场上喷泉跳动,配合着音乐和灯光变幻身姿。别墅内没有一个人,殊晚的长尾滑过大理石台阶,进入正厅。
    屋内的装修不是富丽堂皇的宫廷风格,而是清新优雅的田园风,乳白和淡绿相结合,处处是温馨。慕皓天在屋中微笑着看她:“还满意吗?当初是你挑的装修风格。”
    他微微侧着身,目光温柔,暖黄色的灯光从头顶落下,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他是爱她的。殊晚指尖一颤,仿佛听到千军万马溃败的声音。
    ☆、第71章 狗狗
    五一放假最后一天,殊晚的伤势已无大碍。屋子里没有其他人,她保持着人首蛇身的模样,长长的尾巴从地毯上滑过,自在逍遥。
    别墅里有一个很大的浴池,容纳她的长尾巴宽绰有余,浴室建在三楼,透过光亮的落地窗一眼就瞧见外面碧波粼粼的大海,殊晚把窗帘拉上,躺在池中小憩。回旋的水流温柔地拂过身体,屋角的花卉散发着淡淡清香,还有轻柔的音乐流淌,殊晚得承认,慕皓天真是个会享受的人。
    不过,慕皓天说,池子是依照她的身量建的。
    殊晚脑子里像有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慕皓天进来的时候,殊晚快睡着了,闭着眼睛,温柔而安静。他瞟了一眼,匆忙挪开目光,殊晚没穿衣服,杏棕色的长发散开,胸前高峰若隐若现。瞧见她的尾巴在水中撩了个水花,慕皓天才知道她没睡着,从架子上拿了浴袍盖在她上半身,他可是个正常男人,有了反应又没得做,真是人生一大折磨。
    “今天感觉如何?”慕皓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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