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陆说得没错,再怎么样,现在我们要救的这个人,是没有错的。这个时候停下手术,病人就只剩下等死了。”曹孟达也是马上说话支持陆成的决定。
    有时候啊,有病的病人是沉默的,但是病人的家属才是带给你酸甜苦辣的人。
    这都差点让医生分不清楚到底谁才是该治的人。
    手术继续!
    虽然前面伸入导管的操作越来越顺畅,但是,手术的难度是在逐渐地增加,因为要伸入导管的深度和分叉就越多,就需要更加精准的控制力。
    ……
    手术室门口,丁元一给米先生的家属传达了曹孟达的意思,也是原封不动地转达的。
    听完这话,一个女人瞬间就开火了:“好你个曹孟达,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个副教授吗?如果不是担心你的技术不够,给你面子,我还都不和你商量的。”
    “你自己心里就没点逼数吗?想要你停下手术,就是不相信你的技术,还在这里做强买强卖啊,真以为我签了字,我老公的命就能够让你为所欲为啊,你这是在杀人。”
    骂着骂着,一个大概六十岁到七十岁的老年人对他横了一个眼色,她就不敢继续说话了。
    老年人继续道:“曹教授虽然只是副教授,但是能够在魔都九院混到这个位置上的人,都不能小觑。与人相处,不能够只看到别人的表面背景和表面职称。”
    “如果换个位置,我是曹孟达我也可能会生气。”
    “但是呢,米旋现在的病情,只是交给一个副教授来做手术,我是不放心的。若是换成林教授或者是何院士,就再好不过了。不过现在林源教授已经在了台上,没有人能够把他叫下他,这个时间节点也比较特殊。”
    “算了,我还是去打个电话,再运作一番吧。”
    “斯诺教授和奥斯特教授两个人,一个是澳洲血管外科的顶级专家,一个是英国皇家医院的教授,能够保住米旋腿的可能性比曹孟达还是要高很多。”
    这么说着,他就去打电话了。
    女人倒是不开骂了,而是在嘀咕:“自己技术不够还要麻烦别人多打几个电话浪费时间,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当医生的,一点儿医德都没有。”
    “还没有自知之明,明明人家都请来了比你厉害的专家和教授,你还占着位置不让,这不是明摆着害人么?”
    不过虽然这么吐槽着,没有自己的公公在一旁了,她也不敢大嚣大闹。
    ……
    陆成取出来了足背动脉的一个栓子后,就道:“曹教授,我们现在就只剩下腓动脉内的栓子没有取出来了,应该最多还有十几分钟,就可以结束取栓手术,开始缝合血管了。”
    曹孟达听到陆成这么讲,再看此刻已经取出来的血栓数量,说:“小陆,这个病人的腿,完全都是你救的啊。”
    “这么多栓子,我光是看就看得有点头皮发麻,更别说是取了。”
    正说着的时候,手术室的门又是打开了。
    然后三个人鱼贯而入,为首之人戴着口罩,穿着的是那种观摩手术室的观摩服、个子中等,有点消瘦,观摩服里面穿着的是非常整齐的衬衣。
    而在他后面跟着的了两个人身高明显都要比他高很多,穿着洗手服,戴着口罩和帽子,口罩之上是蓝色的眼球。
    进门之后,穿着观摩服的人就说:“曹教授,我是医务科的杜奇。这两位是斯诺教授和奥斯特教授,是你们骨科的曾教授邀请来魔都参加会议的,今天晚上听到了医院周边发生了事故后,特意来我们手术室帮忙的。”
    “曾教授就安排了他们来这一间手术室接手您的工作,然后希望你能够去手术室七间。做另外一个病人的手术。您看可以吗?”
    杜奇,乃是医务科的副科长,除了小人物,在九院里还真没有不认识他的。
    曹孟达心情瞬间起伏不定,但还是压住了内心的火气:“杜科长?这是谁的决定?医院总值班的调度知不知道这件事?”
    急诊手术期间,医院总值班有权利调度任何医务工作者的工作地点,并且这期间发生的一切事故,都会由医院这个整体来承担,而不会分担到个人身上。
    这是在遇到了大批量急诊病人的时候,总值班可以以医院的名义,下达命令从各个科室抽调人手进行帮忙。或者遇到了一些特殊病人的时候,总值班可以临时让没有家属的病人进行手术、紧急情况下临时提升手术权限等各种紧急避险的决定。
    杜奇道:“刘院长也知道并同意这件事情。而且卫生健康委的领导以及魔都体联也打电话来希望可以通融一下,米先生是非常优秀的运动员,希望可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获得比较好的救治。”
    “曹教授,我这么说不是怀疑杜奇你,我杜奇肯定是知道你的技术水平。肯定不弱于任何外院的任何人,但是家属不这么想,其他人也不这么想。现在家属也是正好利用了这一次我们医院缺人手,打着来帮忙的幌子,我们也不好拒绝。”
    曹孟达就道:“杜科长,我知道这和你没关系,和医院里的所有人都没关系,医院里的流程是该医院里走吧?如果从现在起,病人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该由谁来负责?”
    语气不太好。
    “嗯!”杜奇也能理解曹孟达的火气。任凭是谁在主刀的时候,被打扰到,说是要你下台,然后换个人来接手你刚刚做的这台手术,谁都会火大。
    其实在手术室里,手术一旦开始,主刀就是手术室里最大的那个人,管你是医院院长也好,是其他的谁也好。
    我只不想让,谁都不能强求。这是手术室对手术的主刀医师赋予的权力。
    杜奇马上又道:“曹教授,这个您放心,患者的家属已经签过字了的,此刻你停下手术之后,一切后果,将由他们自己承担。医院里的总值班也马上会打你的电话,让你去手术室七间。”
    医院总值班的调度,曹孟达可以无条件的服从,只要有这个电话打了过来,他现在离开手术间就完全没问题,因为现在属于紧急救援时期,医院可以在病人不受到伤害的情况下对他进行工作地点的置换安排。
    当然,并不是说曹孟达必须在任何条件下都服从总值班的安排,如果他判定他现在正在处理的病人有生命危险,他可以拒绝服从安排并且申诉的。
    总值班的设定,并不是为了束缚人,而是为了医院里所有的医生能够有一个比较好的工作环境。是可以信任的。
    曹孟达没其他什么话可以讲了:“杜科长,那你去把手术室的护士长叫来,我们一起来做个交接和核对。”
    这样中途交接手术的事情,曹孟达从医这么多年来,都很少很少遇到过,在医师法上也没有相应的规定。
    没有说禁止,也没有说允许,而且也不太好进行责任划分。
    如果病人出了问题,如果两方都推诿责任的话,人家两个国外的教授拍拍屁股一溜,那曹孟达不就只能自认倒霉了?
    但是虽然知道这一点,但是现在医务科和总值班还是做了这样的决定,曹孟达也只能够请手术室再来给自己做一个见证。
    曹孟达用英语一一耐心地给两位从外国来的教授做起了介绍,以及他们做过的操作。
    只是,曹孟达说到一半的时候,其中一个教授便摇头道:“nonono!”
    “现在血管取栓术的巅峰,最顶级的血管外科医师也不可能取到胫后动脉分支的血栓的,除非是切开取栓术。”
    “这个问题上个月血管外科国际医学委员会已经经过了探讨,并且达成一致意见,是目前在取栓术上的限定。”
    “所以可能是你们自己在取栓的过程中,评判错了血栓的位置,股动脉位置的取栓术,取出物中不会有胫后动脉下方的血栓的。”斯诺非常肯定地回道。
    在他的眼里,华国的医学,虽然近些年来发展得很快,但还尚且处于他们国家三十年前的水平,所以根本不相信也不会相信曹孟达给他的介绍。
    曹孟达听到这两位不信,好像有点二五八万的意思,也不愿意和他们争吵什么,只是说:“除了血管取栓之外,我们并没有再做其他任何的操作了。”
    斯诺听完嘴角嗤笑了一下,说:“没关系,即便你们已经做了其他的操作,也不会影响我的操作。我会把病人安全地送出手术室的。”
    “我非常抱歉这一次打扰到了你的手术,而我也是受人所托。”
    说到最后的时候,斯诺教授总算是客气了一下。
    曹孟达点了点头,说:“我能理解,谢谢。”
    然后曹孟达就和陆成走出了手术间,把陈晓波留了下来,毕竟人家斯诺和奥特斯教授来了,把所有人都带走了,一个助手都不留,也不太合适。
    陈晓波也只能苦笑着继续留下来打下手,所以有些紧张地用英语和两个人打着招呼:“我是陈晓波,是九院骨科的研究生,也会是你们的助手。”
    “这个病人有做过cta吗?”斯诺教授问。
    陈晓波笑着摇了摇头:“病人只做了ct,没有做cta。”
    “那mra呢?”斯诺教授就问。
    心里想的是,没有cta总有个mra吧?
    陈晓波继续摇头:“也没有。”
    斯诺当时整个人都傻了:“wtf?没有cta也没有mra,你们之前是怎么进行的手术?这些血栓是从哪里来的?”
    “就是从血管里面来的!”陈晓波一本正经地回着。
    “也是被刚刚那个医师取出来的。”
    “oh,my god!你们华国的医生都是这么疯狂的吗?我都在怀疑你们国家的钱是不是都用在修路和修高楼大厦上了,医院里就没有任何先进的设备?”
    接着斯诺教授再往手术台上看了一下,血管内窥镜的外显示器就没连着过,斯诺教授瞬间就要崩溃了。
    他好想马上回头去把那两个医生和杜奇副科长给追回来,他们想要回家。
    奥斯特教授其实也有做过血管方面的手术,但是后来他就只做骨折的手术了,各种各样复杂的手术都能驾驭得了。
    但现在,似乎动脉血栓都还没有取好之前,他只能做的就是斯诺的助手,而此刻斯诺教授问的问题,得到了回答之后也让他震惊了。
    华国还真的是一个神奇的角度,什么都没有,是怎么开展手术的,这和印度国都快一样的神奇了。
    “都不知道血栓的位置,要怎么做血栓取出术?”
    “就只有这一个股动脉的口子,取出来了这么多的血栓??”
    “这条腿还真有意义去保吗?”斯诺教授一边看着手术台,一边快速地吐槽。
    然后他试探性地用手探了一下下肢的皮肤,就发现,股动脉破裂了,所以没有血液供应,下肢就几乎没有可以被感觉到的动脉搏动。
    顿时,斯诺发现自己瞎了,他不知道现在手术做到哪里,下一步该去怎么做了。
    如果要去找血栓的地点的话,刚刚那个叫曹孟达的人说胫后动脉,那么我要做的就是去取胫前动脉和腓动脉的血管取栓术了。
    斯诺发现自己只能够让手术方式更加简单点,然后穿上手术衣后,就刺破了外踝上方的皮肤,然后慢慢着摸索要找腓动脉。他不想超远距离地用导管取栓,他要直接做近距离的导管取栓术算了。
    只是,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发现,动脉没有血供,所以没有充盈,所以很难看到完整的走形。
    接着他便通过了扎实的解剖技术找到了腓动脉,瞬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整条腓动脉,除了少数地方瘪着之外,其他地方都被豆子大小的血栓给充盈得鼓鼓囊囊的。
    就好像是青蛙生出来的卵,一粒一粒的清晰可见,只是形状有点不太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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