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大人。”
    “见过国师大人。”
    ……
    陆言这一路,遇到不少赶早朝的官员,皆朝自己恭敬行礼问好,他也频频点头回应。
    虽然……自己一个也不认识。
    “国师大人。”
    一声老而弥坚的苍劲嗓音从身后传来,陆言不由地转过去。
    “老夫蔡泽,见过陆子。”
    陆言知道这位跟道家人宗有莫大关联,又在朝堂上支持自己,自然也欣然行礼。
    “原来是纲成君,陆言有礼。”
    蔡泽把他打量了一下,呵呵一笑,“先前国师劳累过度,可是牵动了满朝的心啊。今日国师首次上朝,想必不是空手吧。”
    对方这眼力和智商,果然不愧已历经三朝而不倒。
    陆言也不隐瞒,“让大家牵挂是我的不对。这首次上朝,自然是要做些准备。”
    “老夫拭目以待。陆子,请。”
    “纲成君请。”
    经历过一系列的安检之后,百官三三两两聚在殿上,说着各自小团体的悄悄话。直到宣布时辰已到,他们迅速站到各自位置,缄默无声。
    陆言的位置,位于殿右侧,比文臣之首的吕不韦还要靠前。
    第一次上朝,他只觉得自己背后有无数的目光,要说敌意也没有,但就是不太舒服,如坐……如站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没一会儿,嬴政步上大殿前,落座王位。
    “拜见王上。”
    “免礼。”
    按例该是百官奏事,吕不韦领头商议处理,但蔡泽今天却抢先一步站出来。
    “王上。”
    嬴政一见是蔡泽,大概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心下满意,问道:“哦?纲成君有何要事?”
    “方才老臣在殿外碰上国师大人,知道他为首次上朝精心准备了一物。老臣要看,他不予。但在内监搜身时,老臣已经瞥见。”
    蔡泽把自己年纪大的优势发挥到极致,说得一点也不害臊。
    “这是一件流芳千古的事物,老臣实在激动得不能自已,迫不及待要跟王上还有诸位大人分享。”
    百官看着这个憋红了脸正跳脚的老家伙,窃窃私语,觉得有失礼数。
    嬴政只觉这老头有趣,故作严肃地转向陆言,“先生,纲成君所言是否属实?”
    陆言用余光瞥着蔡泽一眼,走到正中,“王上,陆言确实准备了一件事物。纲成君说,流芳千古,也确实当得起。”
    百官大哗——
    这么多天一直对着竹简,嬴政早已对纸书想念异常,“还不命人呈上来。”
    侍者捧着一本纸书,呈到大殿上。
    “呵呵呵,国师大人,这就是你要献的,流芳千古的重宝?”
    “不甚名贵,也不稀罕,此物也配流芳千古?哈哈哈~”
    几个站得远的,本就看不太清,纷纷开口嘲笑。
    看得出来,这个时代宫廷还不至于严肃到窒息,氛围挺宽松的。
    陆言循着笑声找去。
    得,你们活该待在那么远的位置。
    他没兴趣搭理这些鼠目寸光的家伙,从侍者那接过这本书,展示给嬴政。
    “王上,此书共计有一千一百一十六字,只在这小小的一本册子中。”
    嬴政刷地起身,震惊道:“当真?!这么一本小册子,有千余字!”
    “千真万确。”
    他满脸不可思议地从王位上走下来,从陆言手里抢过去。
    蔡泽站在那儿笑呵呵,心想:王上、陆言,你们俩演戏还真像一回事儿。这不是计划好的,打死我老头子也不信。
    百官是真的沉浸在惊叹中,这个纸书如果是真的,那时代可要变了呀。
    “一计,瞒天过海。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
    嬴政翻开念了一点,猛地发觉不对劲,看向陆言。
    武将中的蒙武煞时瞪起眼睛,“敢问国师大人,这是兵家哪位前辈所做?”
    文臣中有真才实学的也纷纷提问。
    吕不韦叹气,熊启眼睛眯起。
    蔡泽幽幽来了一句:“国师大人,这不会是你自己写的吧?”
    “这不可能?!”
    “这这这……”
    陆言倒是没有说话。
    蒙武盯着他瞅了两眼,一抱拳,“还望国师大人准许,待下朝,末将抄录一份。”
    周围几个武将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还望国师大人准许,我等下朝后都要抄录一份。”
    嬴政挥手让这几个人回位,“行了行了,先生学贯百家,一卷兵书而已,下朝后你们再商量。”
    “二计,围魏救赵。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他琢磨了两下也没有再研究它,而是问道:“先生,这本《三十六计》虽然是兵家宝典,但寡人更想知道,这个一纸千言的书,是如何做成的。”
    “王上,我今日要献的就是这个造纸之法。”
    吕不韦当即站出来,“国师大人此举功盖千秋,彪炳青史,老臣佩服。”
    熊启也和百官一起附和,“国师大人功盖千秋,彪炳青史,我等佩服。”
    嬴政坐回到位上,“即日起,让将作少府听从先生调遣,开始试验造纸术,以逐步替代繁重的竹简。仲父觉得如何?”
    吕不韦当即回应:“王上所言甚是,此举于国大大有利,老臣万分同意。”
    ……
    将作少府,管公共建筑事务,下边有各种石匠、木匠,也有负责土木之类的。先是有公输仇要用人,现在陆言又要去,不知道忙不忙得过来。
    早朝接下来就平淡地结束,陆言无视了无数渴求的目光,跟着嬴政进了王宫……(这话有点诡异)
    嬴政有些迫不及待,“按先生所说,这纸要何时才能投入使用?”
    “接近半年之久。”
    “先生诓我?”嬴政一副你逗我的表情。
    陆言哭笑不得,把写着造纸方法的书页交上去,“我怎敢诓骗王上,这就是造纸术。”
    “呼~百余日,百余日,寡人等得起。”
    嬴政平复了下心情,突然停住脚步,“这就是由奢入俭难,当一种更先进的东西出现时,人便会抛弃落后的东西。
    当人享受到了便捷,谁让他回到落后,谁就是他的敌人。
    国家的制度如果能让人们过得更好,那么有人破坏制度,人们就会主动保护国家制度。
    跟先生相处,寡人真是时刻都能获益不浅。”
    陆言一脸茫然,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正了正神色,提出一个问题:“王上知道孟子的治国理念吗?”
    嬴政当即回答:“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陆言摇头,“这并不是他的治国思想。”
    “请先生解惑。”
    “王上,接下来要说的东西,我自己都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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