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你说的那个同事...是喜欢戴莉女士吗?”
    虽然我一般认为这种状况下的“同事”就像“我有一个朋友”一样等于自己,但我并没有察觉出队长的话中与平时有什么不同,也就是说队长在担忧的确实是他的同事。
    “没错。”队长的语气里多出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愤懑,“他因为自己晋升的速度太慢觉得自己配不上天才般的戴莉,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只会耽误她的人生。”
    “明明就是喜欢却因为自卑不敢去告白,还跟我说什么你比我更合适这样言不由衷的话,这样要死不死的家伙最可恶了!”
    队长的情绪越说越激动,他狠狠地吸了几口烟斗让自己平静下来,看样子他对这位同事真的很生气。
    “邓恩.史密斯?”我突然明了。
    “你居然认识他?”队长眉头一挑,在他的认知中我和那位史密斯先生仅有一面之缘。
    “之前他来资料库述职的时候,我们聊过一会。”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队长点点头,“大城市的非凡者晋升速度大都快于其他地区,我也建议过他调来贝克兰德,邓恩以廷根还需要他为理由拒绝了我。”队长的话中有了些许无奈和酸涩,他缓缓地吐着烟气,眼中蒙上了几层迷雾,教人无法探其踪迹。
    我感觉自己有些不太适合待在这里了,打算找个借口离开,这时希兹叩响门扉,走了进来。
    “队长,戴莉女士从西维拉斯场发电报过来,说是在大桥南区有一个他们经常往里面运东西的地下室,地点是香槟街21号,她认为那不是祭坛就是仓库。”希兹对着电报冷淡地报告道,“要亲自去一趟吗?”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确实应该由我亲自走一趟。”队长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下,“但我还要整理事后的清理工作,你和艾慕希娅先去探探路,有什么发现随时联系我,我随后就到。”
    希兹看了我一眼,“明白了。”他对此没有什么感想,“我先去做些准备。”说着,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空气沉静了几秒后,我开口问道:“队长,希兹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
    我感觉自己完全摸不透希兹这个人,他就像电影里的杀手一样,不与别人交谈,也从不向别人透露些什么,把一切都做得井井有条,就像一台不断运转的机器一样,随时做好出发的准备,就连休息的时候也只是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等待着别人的唤醒。
    “我也不太清楚他的私生活,他也从来没跟人说过,不过听说他最近跟我报备过,加入了一个休闲俱乐部,好像是叫什么...伯莱塔休闲俱乐部?”队长努力回忆着,皱着眉头不确定地说道。
    好吧这个人已经没救了。
    香槟街21号是一栋待出租的空房间,房东经过调查之后用的是假名,出具相关文件予以证明的人员已经被拘留审查。我们找到了戴莉女士所说的地下室,但老实说,那给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还没进房门我就感觉到了,这栋房子里散发出的那股不加掩饰的恶意,那种恶臭的,污秽的邪恶气息简直令人反胃,还没靠近我就想要呕吐,只觉得自己的胃就像被倒过来了一样难受。
    希兹面色凝重,想必“教唆者”那强大的灵性也令他察觉到了许多,只是不知道他平静的眼神是灵感不如我这个疑似“怪物”强大,还是单纯的自制力出众。
    到了地下室的阶梯前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我只能捂着嘴,弓着腰,尽力地放缓呼吸,让自己翻涌的内脏平静下来,有种一旦进入地下室身体就会从内部撕裂,不可名状的生物从中钻出的预感。
    “现在怎么办?”我呜咽着,喘着粗气询问一旁的希兹,他的肢体语言告诉我他也不是很好受。
    “一般来说,当序列的提升风险过大的时候,一些有条件的非凡者就会开始研究仪式魔法。”
    希兹突然开始说明,当两人独处的时候,希兹一般会说很多话,只是他说的话似乎都是说给自己听,并没有考虑别人有没有听懂。
    但在这个时候,它很好地起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效果。
    “他们会通过布置各种拥有超凡力量的材料,来从他们信仰的神灵或是其他高位存在那里借取力量,其中就包括了生物的各种部位。”
    他接着说,“有一些邪教徒专门献祭灵性丰富的超凡者,他们会通过给祭品喂养魔药的方式来增加富有灵性的材料,失控变成怪物的反而最好,因为那些邪神最喜欢的就是疯狂与混乱。”
    “也就是说,有人在地下室里布置了献祭给邪神的仪式?”
    我被反胃的痛苦弄得头晕眼花,但还是尽力去理解希兹话中的含义。
    希兹点点头,“理论上说,只要给非凡者足够的材料与时间,他们就可以创造出类似神殿的大仪式,甚至能够承受神灵的降临。”
    “只不过自第五纪以来,已经没有了正神降临过的记录,邪神的降临也大都销声匿迹,只有某些接近神灵的高位存在才会予以降临。”希兹说明道。
    “你似乎对这些事情很熟悉?”我看向希兹,戴莉女士也有这样说过,经验丰富的值夜者多半会接触到不少,只是希兹进入值夜者也才一年。
    “我干过很多。”希兹只说了这一句话,没有再多加说明。
    是干过很多而不是见过很多吗...我对希兹有了些进一步的认识,心中多了些警惕,当然,我并不会因此调整对希兹作为伙伴的认知。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去最近的警局发电报叫队长过来?”无论对方要召唤的是怎样的高位存在,都不是我们两个序列8,序列9能对付的。
    “不,我有办法。”希兹摇了摇头,对着地下室的门甩出了一枚符咒,“绯红。”他用古赫密斯语低声念出这样一个单词。
    银色的安魂符咒燃起暗红色的火焰,富含灵性的花纹逐渐燃烧殆尽,深沉宁静的影响弥漫开来,顺着向下落去的符咒驱散了那污秽的,粘稠的气息。
    “这只是一个虚张声势,徒有其表的仪式,里面的施术者不比我们强多少。”希兹罕见地连用了两个成语来形容敌人。
    “敌人就躲在地下室里吗?”我死死地盯住地下室的木门,感觉随时都会从里面蹦出来一只凶恶的猛兽。
    “去看看就知道了。”希兹这样回答道,他率先走下台阶,戴着黑手套的手掌拧开了门把,我犹豫了一下,将手伸到腋下跟随在他的身后。
    地下室的门没有上锁,里面一片黑暗,能直接看见的空间不大,希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马灯,谨慎地向里面探了几步,他将灯光停留在了一个靠墙躺下的人影,那显然是一具尸体。
    那具尸体的模样非常地猎奇与惊悚,最疯狂的恐怖片导演都不敢这么拍:他就像被人用某种强腐蚀性的黏稠液体泼了上去,半个身子的衣服和皮肤都不见踪影,只留下仿佛会蠕动的大型蛆虫般的血肉与混杂其中的墨绿色粘液,眼球和牙龈都毫无防护地暴露在外,
    他的左半边身子就像被某种大型肉食动物啃食过一般,留下了被利齿犁过的触目惊心的痕迹,唯有完好无损的右半边让他看起来还像个人。
    我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只觉得无比的反胃,此刻我无比地痛恨魔药带给我那出众的记忆力,那极具视觉冲击性的画面在我脑内挥之不去,像一场噩梦般令人不适。
    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也没法习惯啊。我一边痛苦地想道,一边又觉得庆幸,这样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还像个人,而不是无血无泪的刽子手。
    “他的心脏被人掏走了。”希兹仿佛完全没有感触般检查起尸体,发现了空出来的心脏处留有明显的爪痕。
    “怎么说?”
    “非凡者死亡后会有某个部位富集非凡之力,那是绝佳的灵性材料。”希兹目不转睛地回答道,“他是杨斯.瓦格纳,那个失踪的军情九处成员。”
    就在此时,漆黑的钩爪就像死神的钩镰一般,带着腐烂的气息刺向希兹的咽喉,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敌人的动作是如此地隐蔽而迅速,我仿佛能看见下一秒被割开的血肉和洒下的血雨。
    希兹却是在那一瞬暴起,以惊人的速度一个回转,用脚跟将袭击者的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在我反应过来,拔枪准备射击的时候,利剑出鞘,希兹已经刺穿了他的喉咙,将他钉在了地上。黑色的剑身闪烁着银色的花纹,希兹用双膝将对方压在地上,使其完全无法动弹。
    这一切都发生在短短的几个瞬间,我自以为很有格斗术的天赋,却从未想过人类还能那样高效而流畅的完成动作,那简直就是一台站在流水线上的杀戮机器!
    “拜血教的‘冷血者’,是谁指示你过来的?”希兹压着那个似兽非人的壮硕身影,语气冷得就像冬天湖面下的冰,眼神含着如刀锋一样冷厉的光芒。让人不禁怀疑平时的希兹只是收敛着自己,在猎杀对手的这一刻才完全地释放出来。
    那人看起来很是惊异,脸上却噙着嘲讽的笑容,被刺穿喉咙的他一言不发,不过几秒就失去了意识,那柄剑上刻的是黑夜教会的安魂符文。
    希兹对此毫不意外,他利落地刺穿了这名敌人的四肢,像拖着大型猎物般将他往门外拖去,直到他用让人灵魂都感到彻骨寒冷的眼神扫了我一眼后,我才一身激灵,反应过来,跟在他后面向外边走去。
    还好,他是我的伙伴,而不是我的敌人。看着他走在前面那纤瘦而凌厉的身影,我不禁有些后怕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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