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青年微微动了动眉头,在那纯金色的瞳孔深处,方以唯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他开口了,声音清澈宛若来自于天生的清泉,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就像当年弥赛亚第一次进伊泽尔墓葬群的时候。
    当初听到这话可真的是一脸懵逼啊,鬼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方以唯笑容不变,只是眉眼间染上了些许苦恼:“这个么……我想,大概和它有关吧?”
    她说着,摊开手,把系统告知她到达墓葬群范围时就暗中捏在手里的东西展露出来。
    手心里是一个熏香铜球。
    #
    “小越,小越?”
    贺越猛地睁开眼睛,顿时就把照顾他的人吓了一跳,容貌姣好的女性拍了拍自己丰满的胸口,舒了口气:“吓死我了,小越,不要忽然那么一脸凶样呀!”
    贺越怔怔地看着坐在窗边的女子,难以置信:“……琳琳姐?”
    女子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贺越,拿起手里的绢帕,想去擦拭掉少年额头渗出的冷汗:“怎么了,做恶梦了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啊!”
    但是她的手还没碰到贺越的身体,就被后者条件反射抬手打掉了。
    “啪!”
    绢帕落地,女子怔然,捂着自己浮现略微红肿的手,不敢置信地看向贺越:“……小越?”
    “不是!琳琳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始作俑者自己甚至还满目迷茫,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辩解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难言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过了一会,女子弯腰捡起自己的绢帕,勉强笑了笑:“是噩梦还没醒吗?快去洗把脸来吃饭吧,等会你还要出门呢!我先走了……”
    她匆匆说完,快步走出了这个房间,贺越敏锐的听力告诉他,门外有轻微的呜咽声传来。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贺越迷茫地抬头打量四周,这是他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他不会认错的。
    但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不对,他应该是在这啊,为什么会觉得不该在这里?
    想不明白,他下床,去洗了把脸,到外面一看,早餐已经在桌子上放着了,还冒着热气。
    他坐了下来,食不知味地嚼完,把餐具拿去厨房清洗干净,呆呆站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该去采药了。
    他需要钱,很多钱。
    上好的炼魂材料不是他一个炼魂师能单独进入丛林采集到的,所以他只能把主意打在制药上。
    如果能制作出更好的药,在协会里更进一步的话,他想要的东西才能到手。
    他没有能够用来发呆的时间。
    #
    宽敞的演武场里,刚刚结束一轮捉对比拼。
    “南哥,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奉戈极拿起一边的毛巾,擦去脸颊上淌下来的汗水,语气虽然还是平日里的波澜不惊,却也带上了极为细微的疑惑。
    奉戈湘南迟疑了一下:“……我好像,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奉戈极拿着毛巾的手一顿,“什么梦?”
    奉戈湘南没有注意到这点,依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我梦见了……我没办法魂宠附体的原因。”
    奉戈极微微睁大了眼睛,在往日里极少有表情变化的少年脸上,这可以说是相当惊讶的表现了。
    “是什么原因?”他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南哥是家族里最具天赋的人,他一直这么认为。
    曾经长辈们也这么想,但是没想到,等到了魂宠附体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偌大的一个奉戈家,侍奉着西之白虎、以猫科魂灵为专长的家族里,竟然找不出一只愿意
    和奉戈湘南附体的魂灵来!
    长辈们为了这个问题讨论了无数回,想了多少方子,但是情况依然没有多少变化。
    到了南哥十七岁的现在,家族里几乎已经放弃了他。
    但奉戈极不这么想,他觉得南哥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没有哪只猫科魂灵可以和南哥附体,是因为它们配不上南哥。
    所以,如果奉戈湘南告诉其他人他做梦梦见了自己无法和猫科魂灵附体的原因,九成九会得到安抚的眼光,但是,如果告诉奉戈极的话,后者会毫不犹豫地相信,并
    且想办法去解决它。
    “我梦见,是因为冕下的原因。”奉戈湘南眼里也有几分迷茫,那个梦虽然记不清其他内容了,连前因后果、发生地点都模糊了,但是却记得梦里的某个人说的话。
    是个……女孩吧?
    就是那个女孩告诉他,他不能与猫科魂灵附体的原因,很有可能在于冕下。
    “冕下?”奉戈极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想了想,“是因为……冕下留在南哥你身上的气息太重了,所以其他猫科魂灵不敢靠近你了?”
    冕下平日里虽然是一副魂灵都感觉不出来它真实身份的伪装态,但是毕竟是圣魂灵,长久地留在南哥身上,南哥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圣魂灵的气息,而敏锐的猫科魂
    灵感觉到了这一点……
    那么,南哥不能和那些有了一定灵智的猫科魂灵附体,而只能选择如傀儡般机械的白班魂宠的事,就解释得通了。
    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
    “那,南哥你暂时离冕下远点试试看?”
    奉戈极的提议很不错,再深刻的气息,时间久了,自然就消散了。
    但是……
    留下的,不是气息啊。
    奉戈湘南揉了揉额头,梦里的人,说的那样荒谬的话,哪怕是阿极,他都不好意思说出来啊……
    这要说出来,绝壁是要被全家族的人暴打一顿的结局!
    搞不好还要被罚跪祠堂呢!
    被冕下认主什么的……哈哈,说出来一定会觉得他妄自尊大到了一定境界了吧!
    可是,如果是事实呢……
    绕过墙角,刚刚还在热闹地谈话的人群顿时一静,直到他走开,才有窃窃私语声传来。
    “就是那个人啊……”
    “就是他啊……”
    “竟然没有一只绿级魂灵愿意认他为主……那真的是我们家族的孩子吗?”
    “对呀!我们家的孩子,怎么可能会被猫科魂灵排斥啊!”
    “嘘!乱说什么呢!”
    “哪里乱说了啊!”
    “就是!都是事实啊!”
    ……啧,舌头真够长的。
    奉戈湘南不爽地撇头,五感太强了的下场,就是不管他愿不愿意,该听的,不该听的,都听了个清楚彻底。
    算了,还是出门吧。
    可惜没成功。
    在路上,被人拦下了。
    不认识的人,但是看着有点眼熟,应该是家族里旁系中的某一位。
    说得很好听,向他讨教,但是那双跃跃欲试充满昂扬斗志的眼睛将他的真实心理暴露得一干二净。
    哪怕对方用的是三星蓝级的魂宠,而他只能用三星白板,他依然应允。
    最后结果是对方被他打得趴地上爬都爬不起来,刚刚的人群里碎嘴碎得最开心的大妈惨叫一声,一脸死了儿子的样子扑上来抱着地上的人哭天喊地。
    他觉得很难过。
    ……真说起来,这个才比较不像他们家的孩子吧?
    白虎家以实力为尊,只要他够强,哪怕他不会用魂宠,只要他还把持着家族年轻一代中最强的地位,也没人会唧唧歪歪。
    但是这家是怎么回事啊?
    小的打输了,哼哼唧唧躺地上半天不起来,当妈的过来抱着儿子哭,边哭边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的……他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旁系?
    奉戈湘南向来不是愿意藏话的性子。
    他如实地说出来了。
    然后就看到那两人铁青着脸的样子。
    别说,挺衬他们的脸的。
    毫无特点没有潜力的手下败将没有记忆的必要,他的思绪很快飘开。
    对了,梦里告诉他这件事的,是谁呢?
    为什么,想不起来了?
    #
    金发青年好看的眉眼微微锁起。
    在他的眼里,不远处的少女周身精神力量像是被笼罩在一个泡泡里,没有丝毫外泄的迹象。
    而这个“泡泡”来自于她手上那枚古铜色的熏香铜球。
    属于魂灵的力量激发了铜球内部的符文。
    只要铜球上的符文不出错,供给的魂灵力量不消失,“泡泡”就不会消失。
    所有的精神攻击都无效。
    所以,这就是她没有被“迷梦”拖入梦境的原因?
    如果是这样的话……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方以唯骤然发现,刚刚还在十米开外的金发青年,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青年胸口金色的吊坠距离她不过十厘米而已!
    啪。
    没有人能够听到的轻微响动里,精神力的“泡泡”破碎。
    金发青年的手还没有碰触到方以唯的肩头,忽然,一声愤怒的猫叫从旁传来:
    “喵!”
    镇魂怒吼!
    恍若天崩地裂,整个墓道内都产生了极为明显的晃动,但是比起地震来,这更像是全息投影的投影仪器被什么干扰,以至于产生的投影出现不稳波动一样。
    方以唯趁机后撤,与此同时梅花喵直冲向金发青年。
    小小的身躯带着庞大的动能,不同于当初面对传世级魂宠时还需要意志传承来提高身体素质,如今几经炼魂的梅花喵单靠自己,就能发动当初冲散大型场地风暴的力
    量!
    但是,这份曾经让大风暴都为之平息的力量,却终结在了青年的随意一挡上——就像是看到了朝自己飞来的茶杯,青年平静地伸出手,准确地以手心挡住了梅花喵的
    头槌。
    别说身体震动了,他伸出去的手掌,没有后撤半分距离。
    宛若撞到他手心里的,不过是一缕微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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