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珰 作者: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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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我算什么,不过是一面招展的旗,没有‘反阉’这阵风,我什么都不是。”

    离得太近,他那股安息香撩拨得金棠头昏脑胀:“看在我们的情分上,”他又贴近了他一点,“假如我们还有情分……”

    屈凤毫不犹豫:“怎么能没情分,”他极近地回看着金棠,“你,春锄,这辈子都在我心上。”

    谢一鹭,廖吉祥的谢一鹭,金棠有一瞬恍惚,他事事向督公学,活得像是督公的影子,督公有谢一鹭,他就不配有一个屈凤么?

    一定是走火入魔了,他忘了君子不妄动,忘了自己的宦官身份,居然抖着唇,在屈凤的侧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只是一下,他们就回不去了。

    屈凤退后一步,先是怔忡,而后抢一步上来,照着金棠的左脸就是一把掌,金棠打了个颤捂住脸,听屈凤狠狠甩下袖子,摔门而去。

    门外,他愤然骂了一句:“下作!”

    34

    入夜,谢一鹭已经上床了,外头有人拍门,他翻了个身,听大天趿拉着鞋去开,过了一会儿,有脚步声朝这边来:“大人,”是大天叫,“有个叫养春的找你去,你认得吗?”

    谢一鹭愣了一下,赶忙从床上爬起来,拽过衣服,边伸袖子边说:“认得认得,你让他等等!”

    廖吉祥派人来找,这是谢一鹭做梦都不敢想的事,穿好衣服,他急急推门出去,院子里等着的是个老人,塌着背,眼神也不大好的样子,眯起眼睛把他看看,粗鲁地点个头,转身就走。

    谢一鹭有些狐疑,还是跟着去了。老人提着灯,出门往北拐进一条小胡同,路两边甚至没有人家,只有长满了青苔的旧石墙:“这不是去玄真巷的路,”谢一鹭紧张地说,“你找错人了吧?”

    他停下来,随时准备回身,老人却很不当个事似的:“高个子,读书人,长得挺俊,有点穷酸,不就是你么。”

    谢一鹭哑然,“穷酸”这个词儿虽然不中听,可说的好像真是自己:“他……他跟你这么说的?”

    “啊,”老人头也不回,有种淳朴人的粗糙,“前边,就到。”

    他左拐右拐,真的很快就领到了,一座小院,走的后门,进院他便吹熄了灯笼,拿枯枝般的手指给谢一鹭指着堂屋:“去吧,等你呢。”

    “谁?养春?”谢一鹭做梦一样,不敢信。

    “我主子,”老人拿凸出而浑浊的大眼睛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叫啥,小鸡崽儿似的,岁数不大银子不少!”

    这说的是廖吉祥!谢一鹭不再迟疑,提起衣摆就往堂屋的台阶上跑,跑到门口站住了,吸一口气,想起《西厢记》里说“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手上稍一使力,门“嘎吱”一声开了。

    先听到诵经声:“诸有净行者,能伏诸恶业,敬礼如是等,于我常卫护。若逢诸恐怖,一切恼乱时,并及灾害时,疾病变怪等。及被毒所中,不利益之时,护我并眷属,无病寿百岁……”

    是他的声音,谢一鹭一动不动,心里却澎湃得惊涛骇浪,往前一步跨过门槛,他如同饥渴干涸的小草,战栗着去迎接那个只属于他的春天。

    廖吉祥站在东窗下的佛龛前,双手合十,笄着发,髻边少见地插了一朵茉莉花,见谢一鹭来了,他匆匆嘀咕了一句“奉佛弟子廖吉祥”,草草结束了诵咒。

    沉默下来,他似乎不知所措了,跛着脚走过来几步,又审慎地退回去,谢一鹭不知道他迟疑什么,该迟疑的那个明明是自己啊,上次他逞欲对他做出的那些事,一想起,他就后悔得羞愧难当。

    “还挺近的吧,”廖吉祥忽然说,谢一鹭一时愣怔,没出答话来,廖吉祥等了等,窘迫地放轻了声音,“以后你来方便……”

    原来他说的是院子,谢一鹭赶紧答:“近,很近,”近得简直像专门为自己置办的,“简直像是……”他识相地住了口,留下半句——简直像是金屋藏娇了!

    廖吉祥偷偷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面对着面,其实谈不上“偷”,可那胆小得若即若离的目光就是让谢一鹭觉得心痒:“我以为你不肯再见我了呢……”他不过来,谢一鹭便朝他走过去,“悔死我了。”

    廖吉祥放松下来,乖乖地等在那里,没有动。他戴花的样子好看极了,谢一鹭借着微弱的烛光贪婪地欣赏,说不上理由,他就觉着那花是有意为自己插戴的,美则美矣,可伤了他凛然的寒气。

    伸出手,他轻轻给廖吉祥摘下来,不像人家的情郎那样多情地在鼻端嗅一嗅,而是漠然地放到一边。

    廖吉祥的视线随着他放花的手游移,一副惊慌的神情:“我以为你喜欢……”

    “我喜欢你,”谢一鹭大胆地说,在这间秘密的“金屋”,他毫无顾忌,“喜欢你是你,”说着,他便用手掌把廖吉祥的脸颊托住了,拇指在那柔软的面皮上蹭了蹭,“我疯了,才敢说这些话。”

    廖吉祥抬眼看着他,那样子仿佛是要从里到外地融化了,慢慢地,他闭上眼,安静地靠近那个温暖的掌心,什么都没说,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谢一鹭听着自己“咚咚”的心跳,温柔地把他搂抱住。

    “去……”廖吉祥在他怀里咕哝,谢一鹭没听清,松开手,询问地看着他,越看,廖吉祥越躲,最后干脆从他手里逃开,到床边坐着去了。

    谢一鹭当然亦步亦趋,本来想挨着他坐的,可一琢磨,怕再把他唐突了,于是有意坐开了些,廖吉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大高兴地低下头。

    半天,谁也没说一句话,暖红的烛光里,两人中间隔着一段不尴不尬的距离,廖吉祥目光闪烁,像是紧张地等着什么,可迟迟等不来,他便扭过身,从床架子上擎下一个小银盘,上头是酒器,和在家的习惯一样,他要喝一盅。

    不用他动手,谢一鹭立刻伸手过来,殷勤地给他斟,廖吉祥像是不敢看他,斜盯着他提壶的手,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慢点!”谢一鹭小声责备。

    廖吉祥用飞红的眼角扫他,菩萨似的嘴巴一开一合:“还要。”

    谢一鹭哪舍得对他说个“不”字,皱着眉头又给他斟满:“你信佛,应该少碰这个,”说着,他偷看他的脸色,生怕他不高兴,“酒喝多了,人要钝的。”

    “小时候,”廖吉祥咬着酒杯的荷叶口,那出神的样子真有几分麻钝的意思,“每年七月十五,内书堂办盂兰盆会,藩经厂有人来念经,通宵达旦,”蓦地,他笑了一下,“经念完了,我们就丢下鞋,光着脚在一丈来高的火堆边嬉闹,小梅的筋斗和郑小姐的旋子,那时候看得多了。”

    谢一鹭惊讶他提到郑铣:“他俩也在内书堂?”

    廖吉祥摇头:“他们是伞扇长随,在雉尾间,”他一偏头看向谢一鹭,忽然惊醒了一样,敷衍地说,“过去的事了……”

    谢一鹭朝他坐过去一些:“你家里人呢,”他凑近他搭在床边的手,拨开手心,黏糊糊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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