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不学无术的文生儒士,确实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作出来的诗词,不是情就是爱,要么就是叽叽歪歪一通无病呻吟,除了花哨没有一点干货,唐奕在旁边看得直反酸水儿。
    不过,通过他们的言谈,唐奕也彻底闹明白了,小姑娘嘴里的”正事儿”到底是什么事儿了。
    原来,过了年,桃园居起了一栋新草庐,桃园夫人想给新屋求一首好词,或是绝诗题于新庐之内。
    本来这都不算事儿,尹先生那么大的学问随便写点什么,就能为新屋增色。但是,明年就是大比之年,尹洙笑称要借此事试试开封学子的斤两,于是就有了这闹哄哄的场面。
    其实,尹先生有点想当然了,时逢大比之年,有点水平的,都铆着劲儿要在明年春闱之中一显身手,哪有心思到这种地方来寻香窃玉。能来这里显摆的,都是一些没心没肺,拿肚子里的那点墨水骗名声的样子货。
    正听着,忽闻一声大叫,“小生偶得一绝句,定能拔得头筹!”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我噗!!!
    唐奕不是笑喷了,他是被这货彻底呛着了,忍不住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真是极品啊!”
    那文生听见唐奕怪声怪气地猛然咳嗽,不爽地转头道:“怎地?此佳句应景,且立意脱俗,兄台为何要笑?”
    唐奕一边猫着腰咳嗽,一边朝那文生摆手,“没事没事,好诗好诗,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要是让崔护他老人家听见公子‘大作’,估计要从坟茔里跳出来了!”
    那文生一怔,四下张望,“崔护?干崔护何事?”
    他边上的文生们都替他尴尬,目光闪躲。
    有其相识之人,更是暗扯其衣角,小声道:
    “那是人家崔殷功的《题都城南庄》,你要抄...也挑个生辟一点的抄嘛。”
    “呃....崔护写过了?”那文生一滞,随即窘道:“刚刚猛然心生四句,还以为是妙手偶得呢....原来...”
    “原来让崔护抢了先。”
    唐奕忍不住揶揄,“你怎么没偶得一个‘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文生脸色臊红,这回他知道,这是诗仙李白的句子。
    让唐奕拆穿,文生脸上自是有些挂不住,强辨道:“小生也是一时不查,方错用了古人名句。”
    他那同伴也帮腔道:“公子既然这般博古通今,何不也奉上大作,让我等开开眼界!?只会讽笑他人,可不是我辈君子所为。”
    我呸!跟你们为伍,那才是自降身价呢!
    唐奕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行啊,我古诗背得少,可‘作’不出您们这样的佳句!”
    “你!”
    这是暗讽他们抄袭古人,文生被气个半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想那靖瑶小姑娘却出声道:“满口污言秽语,他能有什么‘大作’。”
    “不是,你过分了啊!”唐奕怒道。“小爷帮你解了围,你不谢也就罢了,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恶语相向,我不就瞎说了句实话,把你没胸没屁股的事实点了出来吗?
    噗!!
    这回轮到一众文生喷了,这位太极品了,没胸...没屁股...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董靖瑶。
    好像,真的是实话。
    “你!你!!”董靖瑶又羞又气,指着唐奕你了半天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你什么你!?”唐奕撇着嘴道。“老虎不发威,真当我唐子浩是哈喽K剔啊!”
    刚刚用错了句子的文生闻言猛的瞪起眼睛:“你你你,你就是唐子浩?唐....疯子?”
    靠!
    唐奕心中暗道,一不小心把老底儿亮出来了。
    现在开封城中,你提范仲淹的门生没几个人知道是谁,但你要说唐子浩,唐疯子,十个有九个能把唐奕干过的那点破事儿,一一道出。
    论起名声来,他比曹老二和潘老四更臭,现在出门儿,他都不敢自报家门。
    董靖瑶张大了嘴吧,一脸惊讶,“你就是唐疯子?怪不得这般粗鲁!”
    “....”
    黑子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回身对那小丫头道:“靖瑶姑娘,不可对我家少爷这般轻慢。”
    “少爷?”靖瑶小姑娘一愣。
    “呀!”随即尖叫一声,“原来你们是一起的啊?”
    黑子满脑袋的黑线,她竟然才知道大郎和自己是一起的,这是个人都看出来了吧?
    “当然是啊,还是大郎让咱打跑曹觉、潘越那帮人的呢。”
    小姑娘捂着嘴惊道:“我还以为他是和曹觉争风吃醋的浪荡公子呢!”
    唐奕心中暗爽,心说,这回你知道误会本公子了吧?我可是你们桃园夫人的尹师鲁的知交好友范仲淹的弟子。
    正要回身去揶揄几句,找回点面子,却听那小姑娘又说了一句,唐奕差点没吐血.。
    “那也不是什么好人,黑子哥怎么选了这么一个坏人做主家?”
    董靖瑶可是记得,干娘和惜琴姐姐常说,君子以言立身,这人说话那般粗鲁,肯定也是坏人。更何况,他是唐疯子啊,骂樊楼掌柜,骂潘美后人,行事张扬,性格狂傲,一点不比曹觉他们好到哪去。
    这回连黑子都无话可说了,这小丫头根本就是不讲理嘛。
    董靖瑶撇了一眼面如猪肝的唐奕.,又是一扬小下巴,她认定的坏人,一定好不了!
    ....
    这时那文生一声轻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唐半郎’,那更要领教唐公子今日又要用哪‘半阙’来应时应景了!”
    他刻意把“半阙”二字咬得极重,就是讽刺唐奕从来只作半阙诗。
    还没等唐奕说话,只见猛然蹿过一个黑影,正是黑子,照着那文生的后脑就是一巴掌。
    “奶奶的,怎么和我家公子说话呢?信不信老子把你也扔河里去!”
    董靖瑶一个小女孩不懂事,黑子不能计较,别人可就不行了,谁敢说唐奕一个“不”字,黑子就敢跟他拼命。
    那文生吃痛的一缩脖子,嘴上却道:“原来唐大公子不光嘴皮子溜,连手下恶奴也是这般霸道,还不让人说话了?”
    黑子眼睛一立,他还就不信了,这世上就没有打不服的嘴。
    “停!”
    唐奕叫住黑子,走过去嗔怪道:“你也是,怎么动不动就出上手呢?”
    “自己不行,还怪气怪调,欠揍!”
    唐奕横了黑子一眼,“狗咬你一口,你还咬回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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