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老转头望向他,没好气道:“你以为我想象的这些笔画是毫无根据吗,每个笔画都是有理有据的。”
    赵凯可不敢回怼这些古玩局的老专家,只能闭上嘴巴,默默地继续看着。
    不得不说,谭老在文字方面的造诣是真的高超,花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把另外一个字的偏旁部首补出来了,是个“走之底”,而且“走之底”的上方还有半个点。
    看到这个“走之底”,众人都是欣喜不已,加上那半个点,这个字很有可能是个“道”字,只要“道陵”两个字确定了,那么其他的字就不需要再去研究了。
    现在最难的就是道字补不出来。
    谭老只能放弃“道”字,选择去补最上面的字,最上面的字只剩一个横和一个点,横在上方,点在下方。
    谭老对着这两个笔画研究了半天,开始在纸上补笔画,先在点的左下部位补了一个捺,然而这个横是真的无法补笔画,于是谭老根据笔画距离,尝试将其补成一个繁体的“张”字,没想到,居然真的严丝合缝。
    “就是张道陵!”谭老激动道,“虽然字补不齐,但是这张字的笔画距离和道字的笔画距离都没有问题,绝对是天师张道陵!”
    黄老也缓缓点头:“确实,所有笔画都跟张道陵三个字吻合,朝代也对得上。”
    朱老忽然道:“那这个证书……咱们发还是不发?毕竟不是100%肯定。”
    黄老闻言缓缓道:“我们出到至今怎么说也有四十年了吧,难道我们每次鉴定古玩的时候,都有100%把握吗。”
    朱老和谭老闻言顿时沉默了,黄老说的是对的,鉴定古玩,本来就是根据各种蛛丝马迹来判断物件是否是古玩。
    古代的东西,现代人再怎么有把握,都有猜测的意思再里面,哪里会有100%的把握。
    谭老沉默了片刻后,点头道:“好吧,老黄说的有道理,哪里有什么百分百的把握,就目前来看,已经有九成的把握确定这就是张天师的罗盘了,这个证书,我来出就是,你们不用参与。”
    出证书是要担责任的,万一打了眼,可能会吃官司,也有可能要赔偿,最重要的是,对他们的名声非常不好,假如打眼的那件东西非常贵重或者非常重要,很有可能会让他们身败名裂,后果非常严重。
    听到谭老这番话,黄老不高兴了,冷哼道:“就你能耐,抢着给天师罗盘出证书,我就不行是吗?”
    谭老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那你什么意思。”朱老也不高兴地说道,“既然我们三个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在鉴定证书上签字了,别废话了,赶紧拍照测量吧,都过了饭点了,饿死我了。”
    三个专家立刻开始忙碌起来。
    见三个专家已经确定这罗盘就是天师罗盘,赵凯后悔得想撞墙,脸色难看的要死。
    裴缈走到他跟前,道:“赵总,记得咱们的约定,三年。”
    赵凯阴沉着一张脸,斜眼瞥了裴缈一眼,道:“放心,我说过,我们赵家的人,讲诚信,说好了三年不找你们聚宝斋麻烦,就肯定能做到。”
    裴缈展颜一笑:“那多谢赵总了。”
    赵凯忽然道:“你很会扮猪吃老虎嘛?”
    裴缈挑眉问:“什么意思?”
    赵凯道:“假装自己是个菜鸟,其实是个高手,耍得我团团转,从我们赵氏古玩店捡走了三个超级大漏。”
    裴缈道:“我从来没有假装菜鸟,也没有说自己是高手,这一切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判断,你对我的判断有误,不能怪到我的头上。”
    “好,好,好。”赵凯咬了咬牙,气哼哼道,“今天的耻辱,我记下了,放心,三年的时间并不长,咱们走着瞧!”
    他说罢就转身下楼,仿佛多待一刻就会死似的。
    裴缈望着他消失在楼梯道的背影,不禁蹙起了眉:三年后,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假如自己提前用完了黑天丹,撑不到那个时候,可怎么办……
    树龙没想到鉴定个罗盘花费了那么长时间,连午饭都耽误了,见专家们已经快鉴定结束,他便赶紧让吴晓燕去把饭菜热一下,随时准备吃饭。
    专家们把罗盘的各种数据都记录了下来,还拍好了照片,这才让裴缈和树龙收起三件宝贝,画缸和墨梅图全都放进仓库的保险柜里,天师罗盘被裴缈装进袋子里,贴身收藏。
    将近下午两点,一群人终于坐上了饭桌,虽然错过了饭点,但一下子看到两大稀世珍宝,三位专家都开心得不行,一边吃饭还一边聊着墨梅图和天师罗盘。
    树龙忍不住插嘴问道:“三位前辈,请问这王冕的墨梅图和张天师的罗盘,哪个更加珍贵一些?”
    其实裴缈心中也有相同的疑问,毕竟对于古玩估价方面,他们远不如这些老前辈有经验。
    黄老想了想,道:“论稀有程度,自然是天师罗盘更加稀有,估计当今世上都不会有第二个了,若论艺术价值,则是王冕的墨梅图要高很多,这还真的不太好比较呢。”
    朱老是青铜器专家,他当即道:“我觉得张天师的罗盘更加珍贵一些,物以稀为贵嘛,墨梅图魔都博物馆还有一幅,其价值就有点打折扣了。”
    “你放p。”谭老闻言叫起来,“你知道王冕的墨梅图什么概念嘛,别说是一幅画被分成了两幅,就算分成五幅,也一样是珍宝,肯定比张天师的罗盘珍贵。”
    “你才放p,肯定是张天师的罗盘更珍贵……”
    两个专家在饭桌上就这么口吐芬芳地争辩起来,谁也不让谁,黄老则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吃饭,估计是见惯了他们二人这样。
    吃完午饭,裴缈和树龙送三位专家上车,并且约定了拿鉴定证书的时间。
    裴缈刚准备返回店里,忽然瞥见不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玉雕大师耿从云,耿从云走进了一家古玩店。
    进古玩店买东西原本没什么,但耿从云的神态有点奇怪,进店之前左顾右盼,跟做贼似的,裴缈心生好奇,便决定过去看看,顺便跟耿从云打声招呼,最重要的是,他一直想要找一个靠谱的加工厂代加工自己的那块极品翡翠——玻璃种天空蓝。
    这么珍贵的材料,必须找一家信得过的加工厂,不仅仅要求技艺高,还要求人品好,否则这么珍贵的材料,被人家克扣下一点材料,那损失是非常大的。
    其实他在犷州的时候就打算好了,回来找耿老帮忙联系一个靠谱的加工厂,耿老身为玉雕大师,认识的玉石加工厂必然很多,而且耿老的人品,裴缈也信得过。
    他也想过让马聪帮忙,马家肯定有自己的翡翠加工厂。
    但现在既然遇上耿从云了,就找耿从云帮忙吧,毕竟马聪太忙了,就不去打扰他了。
    裴缈来到这家古玩店外,看了看招牌:一品斋。
    古玩店的名字大多都这样,什么什么斋,什么什么堂,什么什么轩之类的。
    这家店也是古风装修,老式木门上装了玻璃,外面是卷帘门,裴缈透过玻璃看到耿从云正在柜台前跟一个中年人谈话,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件物件,用放大镜仔细观看。
    裴缈看到那物件,顿时一愣,那居然是黄金蝈蝈笼,正是耿从云从他这里买去的那个——和珅的黄金蝈蝈笼。
    裴缈惊讶之余,心中很是疑惑,因为他知道,耿从云很喜欢这个黄金蝈蝈笼,几乎达到爱不释手的程度,当初裴缈去黄老家鉴定张大千画时,耿从云还特地带着黄金蝈蝈笼去炫耀呢,现在看他这样,似乎是要把黄金蝈蝈笼卖掉的架势。
    果然,那个中年人用放大镜看完蝈蝈笼之后,道:“东西很开门,也很好,你准备卖多少?”
    耿从云竖起拇指和食指,道:“八百万。”
    中年人闻言摇头轻笑一声,放下蝈蝈笼,道:“耿老先生,你这个价格,我们店收不了,你找别家问问吧。”
    耿从云闻言着急道:“怎么会卖不了,这可是好东西,我买的时候花了888万呢!”
    中年人保持着客气的微笑,道:“耿老先生,你初入古玩行,可能不太懂这里面的行情,到店里买东西,和到店里出东西,是不一样的,这个黄金蝈蝈笼,放在店里卖,就算是988万,也不嫌高,但你来出东西,就不一样了。”
    耿从云问:“为什么,有什么不一样,东西又没变。”
    “要利润啊。”中年人笑呵呵道,“无利不起早嘛,咱们开店做生意的,起早贪黑,吃苦耐劳,为的可不就是多挣点嘛,这么大一家店开在这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需要成本的,不管你到那家店里,收货的价钱肯定跟卖货的价钱不好比的。”
    “这……”耿从云闻言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道理他都懂,但是……他都已经自降80万了呀。
    中年人继续道:“耿老先生,我说得可能有点直白,但我也坦诚啊,这样吧,你买的时候是吉利数字888万,我也出个吉利数字,666万,你看合适的话,就出给我,如果觉得不合适,你可以去别家问问,我建议你去大一点的店问问,他们不像我,庙小,怕压资金,应该给得起价。”
    “这也差太多了吧!”耿从云郁闷地把蝈蝈笼拿起来,放进一个硬纸盒里包起来,道,“那我去其他店问问。”说罢就转身要走。
    他刚转身,就看到了店门外的裴缈,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裴缈见他看到自己了,便也推门进去,微笑打招呼:“耿老好。”
    “裴缈啊……”耿从云略显尴尬,挤出僵硬的笑容,道,“你好,你好。”
    他的每一个神态和动作都极其不自然。
    裴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纸盒,问:“耿老你这是打算来卖黄金蝈蝈笼?”
    “没有。”耿从云摇头,“我就是让他给我看看,顺便估个价。”
    裴缈笑了笑,道:“耿老,如果你不喜欢这个蝈蝈笼了,可以拿到我们聚宝斋退掉,多少钱买的,我们多少钱收。”
    “没有,没有。”耿从云依旧连连摇头,只不过脸上写满了尴尬。
    裴缈知道,他定是有事瞒着自己,但耿从云不愿说,裴缈也不便多问,他道:“耿老,有空吗,去我店里坐坐吧。”
    “我挺忙的。”耿从云道,“约了个朋友下午一起喝茶,待会就要去了。”
    裴缈知道,他肯定还在为卖蝈蝈笼的事情而尴尬,可见耿从云的脸皮还是比较薄的,其实这根本没什么,蝈蝈笼既然被他买过去了,就是他的东西了,他有权力卖给任何人,根本不必为此感到尴尬。
    裴缈道:“耿老,我有件小事想要麻烦你一下。”
    耿从云闻言也不推辞,问道:“什么事?”
    裴缈道:“我有一块上好的翡翠原料,想要加工成翡翠首饰,由于太过珍贵,我信不过别人,所以想让你帮我介绍玉雕师父或者加工厂,帮我加工一下,加工费用都好商量。”
    “这事好办。”耿从云一听是这个事,顿时也没空尴尬了,昂起头道,“我儿子开珠宝公司的,他也有个玉石加工厂,我敢以我的名誉向你保证,绝不会克扣你一点原料。”
    裴缈赶忙摆手:“言重了,耿老,这话严重了,我如果信不过你,就不来找你了,你肯帮我忙,我已经十分感谢了。”
    耿从云问道:“你的翡翠在哪里,现在带在身边吗?”
    “在我车上呢。”裴缈道,“车子就在聚宝斋门口,不如你跟我去取一下?”
    “好。”耿从云点了点头,和裴缈一起走出了一品斋。
    出了一品斋后,二人走向聚宝斋,两家店相距不过一百来米,非常近。
    到了店门口,裴缈打开车门,带耿老上车,从保险柜里取出了玻璃种天空蓝翡翠。
    一看到玻璃种天空蓝,耿从云两只眼睛都放光了,他是玉雕大师,对于极品于是的喜爱,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天哪!是玻璃种天空蓝!”耿从云忍不住惊叹。
    裴缈淡笑点头:“对,是玻璃种天空蓝。”
    说话间,他把翡翠递给耿从云。
    耿从云小心翼翼地接在手中,仔细抚摸,缓缓道:“做了一辈子的玉雕,这么好的翡翠,我都没遇过几次,太漂亮了,简直完美。”
    裴缈笑眯眯道:“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我也被它的美惊到了。”
    耿从云仔细把玩好一会儿,才问道:“你要用它做什么首饰。”
    裴缈道:“做一对手镯,多出来的料子做一块牌子,再做点戒面耳坠之类的小型首饰。”
    “没问题,完全没问题。”耿从云有点激动,道,“这些首饰没有什么太高的技术含量,对于我儿子的加工厂来说,没有任何难度。”
    裴缈好奇问道:“令郎是不是在玉雕方面的造诣也相当高?”
    耿从云淡笑道:“一般般,距离玉雕大师的境界,还差一点。”
    裴缈道:“那也相当了不起了,有这样的高手坐镇,他的玉石加工厂水平一定很高。”
    耿从云略显骄傲地竖起大拇指,道:“别的不敢说,在金陵范围内,绝对是这个。”
    “那我就放心了。”裴缈开心道,“那么……加工这么大的一块玻璃种天空蓝,费用大概是多少?”
    耿从云道:“这个我得回去问问他,你放心,我会帮你杀价的,让他给你打个折,很大的折。”
    “真是多谢耿老了。”裴缈诚心道谢,道,“多久能出货?”
    耿从云想了想,道:“他最近加工厂不忙,你这料子送过去应该当天就可以开始加工,三天足够了。”
    裴缈点头:“好,三天后我去取,加工厂的地址在哪?”
    “去我家取吧。”耿从云笑了笑,道,“我把我家的地址写给你。”
    他说完就从上衣兜里掏出了纸笔,把自家地址写给裴缈。
    裴缈接过纸条看了看,离得不是很远,地址写的也很详细,应该很好找,便道:“好,那这块料子就交给您了,可得保管好啊。”
    “放心,不会有问题的。”耿老说着把翡翠塞进了裤兜里,用手捂住。
    裴缈问:“你车停在哪里的?我直接送你去你停车的地方吧。”
    耿从云道:“这条路最西边。”
    裴缈从后座下车,又上了驾驶位,开车送耿从云到他停车的地方,目送他上车离开,这才安心。
    没办法,这块翡翠太贵重了,也是裴缈至今为止解出来最好的一块翡翠,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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