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初何尝不知南宫惠仁的心思,只是千忆对他非常重要,他割舍不掉。
    “千忆出生微贱,配不上盟主。”
    棋盘上,白子的路被黑子一一封死。易初不疾不徐,落下一颗白子,瞬间改变穷途末路的局面。
    南宫惠仁心有不快,脸色渐冷。“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我自己也是乞丐出身,无父无母,和她刚好般配。
    似乎觉得不够,他又补充一句:“易公子,你是有婚约的人,何必如此执着。”
    易初瞳孔骤然缩紧,桃花眼阴气森森。
    南宫惠仁恍若不知,挽着薄唇似笑非笑地看他。
    一瞬间,杀气四溢。
    两个人中之龙的男人,杠上了。
    *
    书房里的激烈对峙,无人知晓。
    小忆舒舒服服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翠蝶过来送饭。满满一桌子,都是她喜欢的菜。
    小忆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得不能再甜。
    翠蝶表情却很纠结,几次看着她欲言又止,话到嘴边,生生咽回去。
    “你想说什么尽管说。”
    小忆看不下去。
    她如今身份特殊而尴尬,但总归是易府的人,和翠蝶相处几年,彼此熟悉。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她问得直白,翠蝶浑身一颤,瞪大眼睛看她,咬紧唇瓣,仍然很犹豫。
    那件事,要不要告诉姑娘?可是告诉了她,又能怎么样,她什么也改变不了。
    翠蝶心里天人交战,神色莫名。
    小忆也不催她,拿着汤勺慢条斯理地舀了口参汤送进嘴里,状似随意地问:“翠蝶,年前你母亲病重,现在可好些了?”
    易府的主子很宽厚,每个月下人可以回家探望家人。翠蝶家里还有一个瞎眼的老母亲,年纪大了,年前看不清路,摔了一跤,生命垂危。翠蝶得了消息回去,银钱不够,急得团团转。
    她这些年攒了些钱,没处花,就都给她,解了燃眉之急。
    翠蝶是个知恩图报的女孩,因为这件事一直很感激自己。
    果不其然,她刚说完,翠蝶想起她的救命之恩,眼睛大亮。
    左右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翠蝶俯身在小忆耳边低语几句。
    小忆双眼瞬间瞪大。
    怎么会、居然还有这种事,上一世她为什么一无所知?
    “翠蝶,谢谢你。”她拉着翠蝶的双手,真诚道谢。
    翠蝶摇摇头,“姑娘别这么说,你救了我娘的命,我无以为报,能帮到姑娘,是我的福分。”
    小忆也不忸怩,取出一个钱袋,放到翠蝶的掌心。“家里需要用钱,你就吱个声,不要客气。”
    掌心钱袋沉甸甸的,看着就不少。
    翠蝶深知这些都是她拿命换来的,说什么都不肯接受。“姑娘,这钱太重了,我不能拿。”
    第一次收买人心,小忆还不是很熟练,板着脸,面无表情地强硬塞进翠蝶的怀里。
    “说什么呢,再重有你母亲的命重吗。我没有家人,用不着,放着也是放着。再则,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我谢谢你才对。”
    要不是翠蝶及时通风报信,她还不知道自己被卖了。
    想想都后怕。
    翠蝶是个聪明人,一听便明白小忆的意思。她不再推辞,将钱袋收好,低着头恭敬地说:“姑娘放心,奴婢奉命照顾你就是你的人。”
    以后有什么消息,一定及时通知你。
    这是一个承诺。
    小忆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微微一笑,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的日子风平浪静。
    南宫盟主住在易府,迟迟不走,大有娶不到千忆就永远不走的架势。
    易初照常处理事务,对此不闻不问。每天夜里去小忆的房间坐坐,盖着被子交流感情。
    火药味浓重,局势一触即发。
    平静的表象下,即将迎来一阵狂风暴雨。
    所有人都知道两人在斗法,战战兢兢,猜测谁先打破僵局。
    约莫过了半个月,府里发生件大事——
    易初的未婚妻韩家大小姐韩婵来了!
    大张旗鼓的,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住进易府。
    她来的那天,易老爷专门命人叫小忆过去。
    有了翠蝶的通风报信,小忆深知来者不善,特意打扮了一番,拎着佩剑去前厅。
    前厅里,易初坐在首位,端着一杯茶漫不经心地喝着,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微垂看着地面。
    他旁边,坐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一身大红色拖地烟笼梅花百褶裙,外披白色薄烟衫,乌黑的长发盘成如意发髻,配上价值连城的金色凤冠。
    青眉罗黛,肌肤胜雪,粉面上一抹红唇水润饱满,引人着迷。水杏般的眼黑白分明,带着浅浅的水雾,沾染点点笑意,越发惹人怜爱。
    远远看去,三个词:高贵,精致,美丽。
    小忆瞳孔微缩,对比一下自己,粗布衣衫,长发随意用一根玉簪挽起。
    情敌见面,惨败!
    算了,看在她注定要死在自己手里,她不气。
    易老爷坐在两人对面,笑得满脸褶皱。
    三人正在说着什么,易初偶尔搭话,其余时间视线盯着地面,不看其他。韩婵的目光始终在他身上,似乎总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惜一直没有成功。
    前厅气氛不算融洽,勉强轻松。
    易老爷看着干着急,但束手无策。正焦灼着,余光瞥到了小忆,他赶紧站起来,热情地说:“千忆啊,这是婵儿,我们易府未来的女主人,你的主母,快过来见见。”
    这话,乍一听没毛病。细细想,却很不对劲儿。
    “主母”二字,给人一种妾室见正室的感觉。
    妾?
    小忆隐于长袖中的手蓦地攥紧。
    阿初说过要娶她,他不会骗自己的。
    至于韩婵,这些日子言谈中,她隐隐觉得阿初不愿意娶她。他爱的是她,怎么会娶韩婵。
    可半个月过去,她没名没分,阿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忆低垂眉眼,暗自纠结。
    那边,看到小忆到来,易初猛地站起来,满目寒冰,冷声问:“你怎么来了?”
    小忆在那声音里,听到了愤怒、不悦和惊讶。
    床上温言耳语,现在冷冰冰的,阿初你居然还有两幅面孔。
    生气,很生气!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易老爷却抢在她前头。
    “千忆听说婵儿来了,想来看看,我便许了。”
    他笑眯眯的,枯树的老眼闪烁着精光,又对韩婵说:“婵儿,千忆是阿初最近收的通房。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他等了你这么多年,有些需求总要发泄发泄,你不用放在心上。”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讨好了韩婵,又把小忆踩进了泥土里。
    被叶颖、萧战等人捧在手心里的小忆受不了了,死死咬着牙,指甲在嫩白的掌心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痕迹。
    明明是易老爷叫自己来的,怎么突然变成自己要来的。
    她这是被人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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