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杆铲头枪,骁勇无人敌。两只求钱手,胜负未可料。
    昕哥儿和骁勇武生打的难解难分,昕哥儿这边用“抢字诀”欲撞入大枪的内围,骁勇武生便以退为进,用一式“凤点头”来逼迫昕哥儿退却;而骁勇武生使了一招前突的“龙探爪”,昕哥儿便以双手去缠那龙身。
    “厉害。”骁勇武生轻轻吐了一句。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好了。”昕哥儿也回应了一句,但手上却是不慢,一左一右两掌同出。
    这是他那日见了魏溃的“丷锤”有感而发,便有样学样地使了个类似的招式。
    而同一时刻之下,苏眉秀乘着骁勇武生无暇四顾,也在其视线的盲区发动了一记突袭。
    苏眉秀那潋滟的真炁爆发出来,骁勇武生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震惊,连忙催动手中大枪暴转,将那扁平的鸭嘴枪头嵌进了车轮之中,紧接着他倒挥枪柄,逆挑长车,竟然将那架马车连同缰绳一并扯断!
    这高车被骁勇武生挑于头上,有如巨大的锤头下连着一支极细的柄,又宛如一尊天神手托赤日。
    这一招,也不叫个招式,但骁勇武生便凭着这架大车攻守一体,来阻拦苏眉秀那蕴藏了滔天骇浪的一击。
    马车被苏眉秀的真炁打的四散破碎,而骁勇武生也重整体势,挺枪直取昕哥儿。
    然而……苏眉秀和昕哥儿的二打一,却也和方才的单挑没什么不同,至少结果上——仍是平手。
    “阿秀……替我掩护。”昕哥儿突然低声说道。
    “清哥……你……”苏眉秀怔了一怔。
    “顾不上那么多了……”昕哥儿的脸色变得十分阴沉,“从武技的角度来说,无论是我还是你,拍马都赶不上这家伙,所以只能用那一招……”
    “我是在场唯一有机会杀死他的人,那一招是我唯一有机会杀死他的招式……”趁着双方拉开,昕哥儿低声说道:“给我争取时间!”
    苏眉秀的性格,比起一般的男子来说都更加果断,既然清哥看清了战局并且选择发动这一招,那她便再也没有劝阻的必要。
    就在苏眉秀再次冲上前去的同一时刻,昕哥儿拉开马步,双臂夹于肋侧,灼热的真炁疯狂上涌,宛如海水沸腾。
    “好像在酝酿什么了不起的招式啊……”就在各处乱糟糟的战团之外,一双锐利的眸子正观察着眼下最激烈的战况。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骁勇武生倒是没有过多在意那个青年,毕竟苏眉秀也着实有些难缠,他能看得出来这二人使得都是相似的武功,但昕哥儿的招式更为猛烈,苏眉秀走的则是轻盈的路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苏眉秀在“纠缠”这方面做的比昕哥儿还要好,但她毕竟功力还是不如昕哥儿,单她一人去抵挡骁勇武生还是有些勉强,没几个回合便渐渐落入了下风。
    俄而风起,树叶沙沙作响。
    “嗯?!”骁勇武生终于意识到了昕哥儿的动作,这种察觉并非出自肉眼,而是类似于“内力共振”。
    一股强大的、难以言喻的浩瀚真炁正在天地间升腾汇聚,恍若道道素练,而它们的终点正是昕哥儿那双粗糙的手掌,而从真炁运行的角度来讲,昕哥儿正在把它们“揉”成一团。
    所谓的炁团并没有随着真炁的凝聚而变大,而是愈来愈小,昕哥儿双掌之间的距离也从一开始的分列胸前两侧,到现在只有拳头大小的距离。
    但这并没有减少那肃杀的气氛,反而让人觉得分外恐怖。
    骁勇武生自知此等招式无可以力撼之,已然产生了退却之心,此时他奋力挥枪,荡开苏眉秀,大喊一声“撤退”,旋即便要遁逃。
    “都闪开!”苏眉秀知道这一招是昕哥儿压箱底的绝式,唯恐自己一方的人不知晓其猛烈之处,连忙喊道。
    呼啸而过,就在此时。
    降龙掌——勿用!
    关于降龙掌,有人说有二十八式,有人说有十八式,有人说更少,有人则压根不相信它的存在……
    事实上,与其说降龙掌是一种“武功”,不如说它已经摸到了“武理”的边界。
    因为罕见,所以众说纷纭,但只有真正领悟且参透了降龙掌的人才懂得,每个人的降龙掌,都不一样。
    苏眉清的降龙掌勿用式,是源自于“出渊式”的变招,但内外却均有不同。
    在外,勿用式会比出渊式多了一个准备的过程,这个过程的时长便决定了招式的威力。
    在内,“出渊”运用的是自身的真炁,而“勿用”则已经可以有着调动天地之间气机的效果。
    而招式具体的威力有何表现呢……
    上薄天云,下盖后土,力欺虎豹,气吞蟒龙。
    一招“勿用”拍出,有龙旋翔而过,止在须臾之间。苏眉清面前的三十丈长度内,宛如飚风犁过,土石漫天,树折叶散,百物尽摧,人仰马翻。
    那骁勇武生倒是祭出全身气力抵挡,但却也如杯水车薪,被这一掌打的鲜血直喷,筋断骨折,手中大枪化为数段,浑身衣衫也碎为褴褛,那些个华冠丽服的武生们也被这一招震骇住,有些未被波及到的武生见此情形也不敢恋战,一窝蜂似的抢到那骁勇武生的身边,把这位被打的只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老大抬走,而众人也无暇去追击穷寇,只出了一个人跟上去。
    这一招无论是威力还是消耗都实在是太过惊人,苏眉清见事情已经平息,踉跄了两步欲走到苏眉秀身边,但实在是无以为继,“噗通”一声便晕倒在了地上,所幸这一招并非是什么自毁长城的招式,性命倒是无虞。
    苏眉秀虽然心系兄长,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清点一下人员和损失,她安排了两个还能动弹的丐帮兄弟去照料苏眉清,自己则忙不迭地跑到了车队尾部四海帮那里。
    徐正和徐真由于有四海帮帮众拼死护卫着,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但至关重要的徐清却不知道去哪了。
    苏眉秀皱了皱眉头,怎么偏偏在这个当口,最重要的徐清不见了?
    “刚才有人看到徐清了么?”苏眉秀问道,徐正和徐真也是一脸迷茫,他们三兄弟本来在一起,但却被那群刺客给冲散,混乱之中也无心顾及彼此。
    苏眉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头有些不详的预感,她觉得这群人正是为了徐清而来,她一边指挥着众人将伤员集中在一起看护,又派了几个还能行动的人前去四处寻找。
    …………
    话说徐清被那精壮汉子扯上了马,几乎是被卷着杀出了重围。
    二人也是慌不择路,只怕身后追兵袭来,那汉子是马鞭不停,直到胯下大马跑到口吐白沫,几乎将二人从马背上折下来,才发现他们也不知道这是何处。
    “呼……呼……你是咱们四海帮的人?“徐清大口喘气,他分明知道所有随行的四海帮成员的名字,但却不认识眼前之人。
    汉子轻轻摇了摇头,随即便从土坡上跳了下来,和徐清一同藏在土坡之下。“丐帮的,我们大姐特意嘱咐我要保护好您。”
    “谢了兄弟。”徐清双手扶在膝盖上,半蹲着身躯,刚才在马背上他一直半坐半挂,再加上这马跑的急,颠的他头昏脑胀,干呕不止。“看你面生啊?怎么称呼?”
    “姓铁,铁越云。”铁越云抱着双臂看着徐清,“三少爷,您怎么看这件事?”
    徐清愣了愣,有点儿没明白铁越云的意思:“什么事?”
    “三少爷不觉得……这些刺客是冲着您来的么?”铁越云皱了皱眉。
    鹭洲地界上古辉阳离奇的死亡之后,铁越云听从王巨溪的安排去找霍云震讨个说法,此事之后便一直充当贾壬癸和霍云震之间的桥梁,也带队策应着贾壬癸的行动。
    梨园的入局显然也是贾壬癸的手笔,虽然以他的资格来说并不能联系到班主级别的狠角色,但他本来也不准备惊动梨园的高层,而是和大武生之一的“小高宠”高祺搭上了线,雇佣他率人截杀车队,而铁越云也一同随行,扮成丐帮的人方便去浑水摸鱼,毕竟徐清认得自己家的人,却没法把丐帮这么多人都识个遍。
    贾壬癸并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有透露自己的真实目的,他只告诉高祺尽量多杀几个人,杀不死也要尽可能地制造一些混乱。
    藏木于林,真正要完成“截杀徐清”这一任务的,是王巨溪手下新晋的红人铁越云,这是他的投名状。
    但在杀他之前,他还有话要问。
    “呃……你的意思是,有人不希望我活着到丐帮?”徐清没什么心机可言,但也不是个痴呆的傻子,经铁越云这么一说,他倒是反应的很快。
    铁越云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我们大姐在丐帮的地位很微妙,有不少人都不希望她接替帮主的大任。”
    “所以徐三少爷,看在我救了您一面的份儿上,您能不能跟我交个底——沙龙兄弟那笔钱究竟有没有问题?”铁越云自然是心知肚明怎么回事的,但他要套出一些别的话来,所以才以此为切入点。
    “靠!”听铁越云提到沙龙,徐清明显有些不悦,但毕竟此人救了自己一命,还是强压着不爽回道:“能有什么问题?还有我说,你们丐帮的人能不能别老提这件事?”
    “抱歉,是我不对。”铁越云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如果说有人以此来做文章的话,那不光我们丐帮……四海帮里同样也会有想对您不利的人,您觉得会是谁?”
    听到铁越云说四海帮里有内鬼的事情,徐清明显迟滞了片刻,不确定地说道:“四海帮里有人想害我?这不可能吧?”
    铁越云摇了摇头:“丐帮会有,那四海帮内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其中没有关联的话,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被人埋伏?”
    听完铁越云的说法,徐清彻底相信了这番说辞,慢慢地说了几个名字出来。
    可能会有人觉得徐清的脑子转不过弯来,但事实上并非这么简单。铁越云之所以会被王巨溪看中的原因并非是身手,而是脑子,他先假冒丐帮帮众趁乱救走徐清,又主动分享出“丐帮内部有内鬼”的秘密,甚至煞有介事地分析着这次伏击的成因,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引导着徐清跟随他的思路去走,最终将他引入陷阱。
    徐清之死,死不瞑目。
    他是一个不算有才能的人,文武不及两位兄长,更别提自己的父亲了,在旁人眼中,这不过就是一个投胎投的好的家伙罢了。不过,尽管他相当优越的出身导致他养了一身少爷脾气和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缺点,但至少他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虽然才能有限,但也尽职尽责的做着他应当做的事情。
    或许正是因为与显赫背景不相匹配的才能害了他,或许也是因为人心那无限膨胀的欲望害了他,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个刚救了自己一命的恩公竟然又亲手抹了他的脖子,他更加想不到,他的死亡正是他最敬爱的贾大哥一手促成的。
    徐清的死,不是开始,也不是结束。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幕后,是荒唐的勾结、蹊跷的巧合,是齿冷的密谋、胆寒的真相,是成河的血流滚滚,是称霸的野心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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