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国、雒邑,周王王宫内,群臣皆至,稀稀落落的肃立在王宫大殿内。
    大殿内的气氛宛如风暴来临之前的天气一样,充满了压抑的气氛,压的所有人胸口一片沉重。
    “楚王该杀!!!”
    砰的一声里,竹简瞬间摔在了地上,瞬间就变得四分五裂开来。
    上首的王座上,周王姬延宛如须发皆张的望着大殿内的群臣,捶打着面前的案几,嘶声咆哮道:
    “楚国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若无我周室,他们现如今岂能与我炎黄血脉平起平坐!!!”
    “如今竟然灭我鲁国,绝我周国祭祀,该杀,该杀啊!!!”
    “寡人恨不得生啖了他!!!”
    说到最后,姬延的声音之中却是带上了哭腔,奋力的怕打着面前的案几,似乎那就是楚王熊完一样,欲要将其大卸八块。
    砰砰砰的声音里,姬延头上戴着的周天子冠冕也被甩飞了出去,花白的头发瞬间就披散了下来,传承的天子冠冕更是砰的一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
    “啊……”
    大殿内群臣见此一幕,齐齐骇了一跳,站在最前面的老者更是连忙去捡起地上的天子冠冕。
    但是,上首的周王姬延却是瞪着通红的眼眸,对着老者就是一声咆哮:
    “还捡什么捡?这天下还有谁将寡人当做天子,这个玩意此刻还有什么用?它还不如一把宝剑有用。”
    披头散发的模样宛如悲戚的野兽一样。
    正在捡拾周天子冠冕的周国上卿周壑身躯顿时将僵在了原地,望着上面须发洁白的姬延,忽然间悲从心中来,眼泪瞬间就飚了出来,跪倒在地上,悲呼一声:
    “大王啊!!!”
    下一瞬,大殿内其余的周国公卿闻言,全都如同潮水一样哗啦啦的跪倒在了地上,心中同样涌出了一股巨大的悲伤和绝望。
    “大王……”
    他们的声音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高亢和自豪,此刻齐齐的充满了哀声,泪流满面的面庞上满是王朝末路的绝望。
    “完了。完了啊!!!我周室这是彻底要亡啊!!”
    “呜呜呜,都是这帮乱臣贼子,都怪这帮乱臣贼子啊。”
    “秦国与楚国都是夷狄禽*兽,都是白眼狼啊。”
    “废物,六国都是废物……”
    撕心裂肺的声音顿时打破了大殿内的寂静,一道道绝望的哭嚎在大殿内不断的回荡,老迈的面容上尽皆是痛不欲生的神情。
    秦王嬴稷雒邑会盟之际,楚国却是灭了鲁国,他们都明白其中的含义,楚国这是借着鲁国立威其余五国,想要在雒邑盟会上抗衡秦国。
    但是,这也完全表明了,楚国同样已经不将周王室放在眼里了,甚至是连表面的尊重都懒得做出来了。
    周王室在七国诸侯的眼中已经是彻底的失去了作用。
    这也就意味着周王室灭亡的日子到了……
    一想到这些,大殿内所有公卿心中的悲意就更浓了,哭声随之也越加的响亮。
    最前面的周壑更是捶打着地面,撕心裂肺的低吼着:“周国都没了,我等周人何存啊!!!我等何存啊!!!”
    上首的周王姬延闻言更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苍老的面容上已经老泪纵横,嘶声痛哭道:“完啦?完了。周王室完啦!!!寡人愧对先王啊!!!”
    可是,他的声音里面空有悲愤,却充满了无力。
    周王室已经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领地一直都被周围韓国和赵国蚕食,所有的人其实心中都知道这一天早晚都会到来。
    没有秦国,也会是赵国,甚至是韓国。
    但是即便如此,他们也从来都不想这一天这么快的降临。
    “即便是苟延残喘,能够延续一天是一天,上天啊,你为何如此折磨我!!!”周王姬延猛的高举起了双手,朝着天空的方向嘶声怒吼,整个人面庞上已经是青筋毕露,模样异常的骇人。
    可越是如此,周王姬延内心之中的恐惧却是越深。
    他都已经八十多岁了,对于个人的生死早就已经看淡了,可是他却是眼睁睁的看着周国进一步的衰弱到了这样的地步。
    甚至于即将就要灭国、灭了祭祀、灭了国祚。
    这简直就是拿着刀子在一刀一刀的割着他身上的血肉一样,甚至是比割他的血肉都更加的难受,以至于此刻身躯都颤栗了起来。
    但是,人越老,胆越小。
    年轻时候无论多么凶狠的人,随着身躯日渐老迈,胸中的雄心壮志也会消散。
    上一次听了楚王的怂恿,出面联合六国共抗秦国,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极限了,同样也将他周王室最后的威压压了上去。
    可最终的结果却是惨败。
    尽皆惨败,无一生还。
    这一次,面对来势汹汹的秦王嬴稷,还有狼子野心的熊完,姬延是真的没有任何的办法。
    可是,一想到周王室的八百年的传承就要灭在他的手上,姬延心中又鼓起了最后的勇气,抬起老泪纵横的面庞望着下面一众公卿们嘶声问道:
    “事到如今,吾等为之奈何?”
    说话间,周王姬延殷切的目光扫向了面前每一位公卿,面上满是期待之色,期望此刻能够有人力挽狂澜,扶持周王室而不倒。
    下方一众公卿们闻言渐渐的停下了哭泣,纷纷抬起面庞看了过去,擦着面颊上泪水的同时间更是绞尽脑汁的思索。
    此刻,他们哭也哭过了,发泄完了心中的悲哀,情绪平静下来,再一次的开始了自救。
    所有的人都清楚,周王室没有了,他们也就什么都不是了。
    虽然,此刻他们除了周国公卿的名号之外,同样什么都没有,但姬延有姬延的恐惧,他们同样有他们的恐惧。
    一只只传承下来的公卿之家,马上就要断绝在他们的手中,他们同样心中恐惧的无以复加。
    一时间,整座大殿内霎时间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大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沉默。
    沉默了许久许久。
    终于,为首的周壑深吸了一口气,猛的跪倒在了地上,朝着上首的周王姬延叩拜下去,哭喊一声:
    “大王,事到如今,别无他法,我周室衰落以久,实力不存,此刻威望更是彻底不在,六国都已经指望不上了。”
    悲怆的话语在大殿内回荡,所有人闻言心中再一次涌起了巨大的悲哀,但却是齐齐的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望向了说话的老者。
    即便是上首的周王姬延也是一样,老者的话语同样是直接打破了他对于六国最后的幻想,身躯一颤间,周王姬延望着老者颤声问道:
    “如、如之奈何?”
    说话间,姬延更是坐直了自己的身躯,双手按着面前的案几,死死的抓紧了边缘。
    他的心中已经做好了听到任何晴天霹雳的准备。
    姬延的声音沙哑的几乎都听不见,但是此刻的大殿却是鸦雀无声,足够让大殿内的人听出他的意思。
    下面的周壑此刻也不好受,他十分清楚他即将说出的话语究竟有多么的大逆不道,但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这却是唯一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当即,周壑一咬牙,猛的抬起头颅,望着上首的周王姬延,嘶吼一声:
    “此刻唯有将周室王位禅让给七王之一,与其妥协存我周室一脉,这也是我周室最后拿的出手的底蕴啦!!!”
    轰!!!
    宛如一记惊雷直接炸响在殿内一众公卿的心头,惊的所有的人身躯都是一震,骇然间,齐齐瞪大了眼眸,张着的嘴巴里却是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什么?
    禅让王位?
    而上首的周王姬延即便是心中都做好了准备,可是听到这话却是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案几,想都不想的拒绝道:
    “绝不!寡人绝不禅位!!!”
    嘶吼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姬延须发皆张,怒目圆瞪,宛如暴怒的雄狮一样模样骇人,赤红的双眼更是死死的盯着下面的周壑,呼吸声瞬间粗重了起来。
    呼哧、呼哧!!!
    所有的人全都在此刻死死的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也忘了出,整个大殿内瞬间就死寂一片。
    掉根针都能听见。
    但是,周王姬延恶狠狠的咆哮声音旋即就响彻整座大殿。
    “寡人就是饿死在周王宫内,也绝不会将天子之名号禅让给这帮狼心狗肺之辈。”
    “一帮僭越称王的鼠辈,他们有什么资格?他们有何德何能,也配让寡人禅位!!!”
    “最后哪怕寡人玉石俱焚,也绝不将我周王室的东西让他们其中任何人得到!”
    姬延决绝的话语直接让大殿内所有的人骇然的跪倒在了地上,口中齐齐的称呼着大王,但是他们的心中却是没有任何的主意。
    他们希望周王室能够延续下去,可是周壑的话语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让一众公卿们心如乱麻。
    话既然已经说出口,周壑的心中就像是去掉了千钧巨石一样,面对姬延吃人的目光,老泪纵横的说道:
    “六王早已僭越称王,但他们始终不是真正的王。此刻,我等周室王号早就有名无实,还不如抛出去以做诱饵,嬴稷与熊完都想要一统天下,必定会为此王号争夺不休。”
    一众公卿们齐齐一愣,上首的同样是姬延一怔,正在他张口想要言语的时候,周壑咚的一声拜倒在了冰冷的地面,痛苦的声音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大王,这已经是最后的办法了。若不然,周室覆灭,国祚灭亡,就是连祭祀都要断绝了啊!”
    公卿们闻言瞬间瘫倒,宛如蛇被击中了七寸。
    上首的姬延更是身躯一震,倒退一步中,轰然的坐倒在了王位上,面色绝望的望着周壑,望着众卿,望着外面的天地。
    大殿内霎时间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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