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陈风升任丘臣正式上任的第一天。
    别组的称魂师都是满员十五人。
    唯独天玑组,十三人。
    永不补缺十三号,升官加薪十一号。
    十一号人没死,补什么补,这不是咒人家吗。
    新官上任,循例是要讲话的,总结过去,把握现在,展望未来,加加油,打打气,这套流程,到哪里都不能免俗。
    陈风一扬手中的单子,清了清嗓子,说出一句让天玑组称魂师们掉下巴的话。
    “今儿的称魂任务,我包圆了。”
    看着陈风怀揣一摞单子迫不及待往称房加快脚步走去,称魂师们朝五号围拢过来。
    “五号,你平时不是跟十一,不是,咱陈丘臣走得近吗,咋回事?”
    “是啊,这新官上任头把火,直接给我烤焦了。”
    “莫非是人还没适应新身份,在那一次性搞个过渡期仪式?”
    “瞎吵吵什么,瞎吵吵什么。”五号大叔往凳子上一坐,半条腿盘起,嘬着牙花子,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朝人摆手分析:
    “知道咱称魂师为啥换得这么频吗?”
    五号大叔扫视众人一眼,这才故作高深接着说:“对咯,不就是称魂耗阳寿,经常发生诡异,死得不明不白吗。”
    “咱丘臣什么人啊,从称魂师升迁上去的,不是那种外调来的,知道咱们的疾苦,体恤咱呢,他是自己拿命在保兄弟伙的平安,这等贴心的上司,上哪找?”
    众人哦地一声恍然,议论开来。
    “陈老大不忘初心,有良心啊。”
    “是啊是啊,以后对他尊重点。”
    “这世上竟有如此体恤下属的上司,我方才还内心诋毁人家来着,哎,我真是猪油蒙了心。”
    “好人啦,大大滴好人。”
    “为官当如陈十一,纯良恭德好上司。”
    ……
    一群今日不知明日是死是活,混日子的称魂师,头一次觉得日子有了盼头,好像有一缕阳光从头顶照了下来,还别说,这种感觉,懒洋洋的挺舒服。
    五号大叔滋了滋牙,舌头舔着苦涩的牙缝,内心嘿嘿一乐,暗道:陈老弟,老哥我可不能白吃了你的明目蛇胆,咱眼睛雪亮着呢,谁敢在第一天给你找不痛快,我拔了他舌头结头绳。
    大好人,纯良恭德好上司,咱的陈大官人,这会正称魂拿奖励乐得合不拢嘴。
    当称魂师那会,每天限额定量,最多一次才五六个工作量,拿奖励、嫖生平、得修为,总觉得差点意思,跟没吃饱一样,老盼着再多点,再多点。
    如今当上了丘臣,别的组管不着,天玑组那就是自家锅里的肉,谁也别想跟我动筷子。
    都是我的,全都是我的。
    当然,咱十一爷,是局气人,这点小心思,哪能够啊。
    当初在魂井,跟大舌头一番心声吐露,穿越到这大顺朝的自我定位算是有了准头。
    陈风包揽了称魂任务,何尝不是在保护天玑组众称魂师。
    称魂师大多都是苦哈哈出生,但凡活得下去,谁愿意进这魔窟挣银子?
    就连五号大叔这种有京都户口的良家,都不得不卖死契给家人搏一搏,那更别提京都以外的老百姓什么日子了。
    陈风还有一层考虑,看尽天下人生平,这世道是不太平的,妖魔横行,老百姓的日子魔幻得很,他隐约有种天下要大乱的感觉。
    既然有称魂得奖励、修为噌噌涨这便利,为何不尝试着做点什么呢?
    譬如眼下这天玑组的十三个称魂师。
    丹药当花生米供着,是头猪也能给喂成高手吧。
    往后拉出去,妥妥的天玑十三大肌霸金刚,也算是个原始班底吧。
    而且妖市的事,算上去只是解决了一半,这个毒瘤可不能让它死灰复燃,陈风明知道斩妖使牵涉其中,却又苦于无证据,还不得赶紧称魂嫖生平,看看还有什么线索。
    今日进天玑组的称魂任务,有五单都是陈风指定要的,嗯,走的老上司,曹广孝曹墓伯的后门。
    这五单,来源统一,都是妖市里拘来的魂。
    奖励还算可以,头四单里有个卖杂耍的,得了一本大力金刚腿的腿法,看上去还不错,到时候给五号大叔学了,教教其他的称魂师。
    另外三单,奖励修为两年,破鞋一双,凝神丹小瓶。
    破鞋是真破鞋0,生平也是很破鞋0。
    凝神丹陈风尝了尝,有滋阴补阳,灵台清明,横练肉体之效,这对他已经没啥大用,得,称魂师们有福了。
    总的来说,这四单的生平,都不是很精彩,没啥可表,唯独死因统一,都是被妖兽斩了卖肉。
    其中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
    不过最后一单,不仅奖励给力,生平有味,最终还牵扯出了妖市后面的一条线。
    为啥同是妖市的冤魂,唯独他的生平有线索呢?
    这说来就话长,容我细细道来。
    故事的主人翁是一老手艺人。
    人送外号糖人章,跟自家孙女相依为命。
    说起这制作糖人的传统手艺。
    陈风前世也是见过的。
    大多用蔗糖或麦芽糖当原料,按照制作工艺的不同,细分为吹糖人、画糖人、捏糖人三类。
    后来科技进步了,开始用模具批量制作,又有了塑糖人一说。
    但这糖人章的手艺,不归在这一列。
    人不吹,不画,也不捏,更不会塑。
    独创一派,叫糖人。
    怎么个叫法?
    那可神了,跟变戏法似的。
    平日糖人章有一挑子,一头是小方柜,一头是小炭炉。
    带着孙女走街串巷吆喝几声糖人换鸡毛啰、糖人换头发辫啰。
    只要是他爷孙俩出现的地方,指定人满为患。
    不单是小孩子喜欢吊人屁股后面起哄,大人也愿意凑个热闹。
    无他,糖人章的活好。
    要是去摆摊卖艺,指定赚得铜板叮当响。
    不过糖人章就喜欢走街串巷,糖人不卖钱,只换,用糖人换鸡毛、发辫,甚至是人身上剪下来的指甲,小孩子脱落的乳牙,要是有死皮也行,割下来的巴掌茧子也可以。
    甭管是什么吧,反正都是寻常百姓人家拿出来,不会伤筋动骨的东西。
    百姓也愿意换,不说糖人好吃不好吃,看糖人章露一手,都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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