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白夜不理解老师为什么要那么说。
    在他心里,那位带他离开训练营的老师是个很好的人,他比那些营内只会冷冰冰催促他们做基础训练、分发营养膏时非常不耐烦的养育员温柔得多。
    哪怕人类和人工智能间的战争已经打到人类快毁灭的程度,老师都没有说过人工智能不该出现在世界上,却对从没出现过的人形生物机器人这么排斥。
    境白夜叹了口气,重新看向章鱼老师的价格。
    不管看几次,那个50000点奖励点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他忍不住戳了戳系统:【为什么打了0.1折还这么贵?】
    【他是以一个被人体实验改造成反物质生物的人类杀手为原型设计的。那个反物质生物非常危险, 一旦身体化为反物质爆弹,足以把地球炸成宇宙尘埃。生物机器人威力小很多,只能炸沉一个50万平方公里以下的岛国。】
    境白夜瞬间沉默。
    这样的威力堪比商店里一些他看过的究极武器,难怪可以价值100亿……不,现在是1亿日元。
    而且他注意到系统用的是“他”,而不是“它”。
    这么大的威力, 描述里还说他原本是人类, 拥有高级智慧……这样的机器人让境白夜想到了第一世和人工智能的战争。
    【宿主不要担心, 章鱼老师没有报复社会和人类的想法。。】
    在绑定系统后,境白夜对系统说过他第一世的经历,所以系统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他只是一位正视每一個学生,会好好栽培他们的老师——会教书,也会育人,他拥有非常高尚的师德。】
    【你不用担心他的外形会引起惶恐。如果你兑换他,能让他切换成原来人类杀手的模样。】
    听到这话,境白夜陷入沉思。
    能从章鱼变成人形这点不错,这样他就不用费尽心思向别人解释为什么黄色章鱼会说话,可以让这位老师以组织成员的身份自然出现。
    再加上他的原型是受过人体实验的杀手,说不定斯皮亚图斯愿意给他个酒名代号。
    只是……
    【宿主,你要兑换吗?】系统再次问题。
    境白夜注视着那个50000点奖励点,再次陷入沉默。
    算上救人得到的奖励、森谷帝二四分之一的财产以及他本身的存款,的确可以买下这个黄色章鱼老师。
    但他一开始的目标,只是让清水丽子能平安通过i类公务员考试上岸,真不想买这么贵的……他很担心组织未必愿意为他报销这1亿日元。
    境白夜不敢想象万一组织不肯报销该怎么办, 只要想到那个可能, 就让他的【原地去世】随时会再次发动。
    【真的太贵了,我得问一下斯皮亚图斯能不能报销。】他实话实说。
    正好周日他要和贝尔摩德得去听音乐会,斯皮亚图斯说会以观众以外的身份去那里,等遇到了正好问一下。
    这次涉及的金额比较高,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
    境白夜和贝尔摩德来到了横滨市。
    负责开车的贝尔摩德没有发现境白夜在和系统交流,在继续开了大约半个小时后,车终于在一栋公寓前停下。
    境白夜解开安全带下车,贝尔摩德没有一起下来,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女士香烟,叼在嘴里。
    “就是这里,她住在1504室,你自己去见见她。”
    因为境白夜没有走远,贝尔摩德没有点燃香烟,避免他吸二手烟。
    境白夜远远地扫了一眼大门,没有看到疑似住户的人过去,然后打开系统地图。
    这是一栋高级公寓,在日本有钱人不少住在这样的公寓里,门口有需要刷卡的门禁系统。他打量着一楼平面图,发现保安暂时不在门口,里面没有红点。
    那就很简单了。
    “我很快就回来。”境白夜关上车门。
    “你要以真容过去?”贝尔摩德看了一眼他的脸。
    境白夜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左眼的绷带,他知道自己相貌与装扮非常醒目。
    不止如此,上次他在横滨中华街吃饭,清水丽子和他有过短暂的对视,她很有可能注意到过和他同桌的其他几人——雪莉、诸星大与外貌特征明显的安室透。
    换而言之,如果她知道自己是组织成员,或许会猜到另外三个也是。
    清水丽子是要去警察厅的卧底,那里的卧底比境组或动物园的卧底更抛头露面,有时遇到的限制更多。
    万一哪天清水丽子陷入麻烦无法和他交接情报,安室透就在附近,她想起他跟自己这个上司一起出行过,觉得这是她能信任的同事,把近期偷到的警察厅情报给他,让他转交……
    境白夜默默擦掉了这糟糕的画面。
    虽然他觉得能被贝尔摩德看好的女人不会蠢,安室透不会背叛他……但涉及卧底安全,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还是多注意点比较好。
    “我会换张脸和她见面。”
    目前就处在易容状态的贝尔摩德微微点头,仔细叮嘱道:“我昨晚调教过她一次,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等会儿你和她交流时不要着急,一定得问清楚,我可以等你。”
    “好。”境白夜听话地应了。
    ……
    境白夜轻松黑入门禁系统打开门,然后使用【隐私保护】,锁定了附近区域所有的监控。
    他避开监控,搭乘电梯来到十五楼,在下电梯的那一刻,他把自己临时切换成了布莱克的身体。
    【你最近使用马甲挺勤快的。】系统说道。
    【因为好用啊。】
    之前境白夜在箱根町,使用了布莱克马甲好几次。
    这具系统提供的身体非常健康,武力值比他本体要高,还有身上那套服装的作用——除了系统不许他割掉明显的女性性征外,颜狗加实用主义者的境白夜很满意这个身体。
    境白夜再次使用技能,确定了整个十五楼都没有监控。平面地图上该楼层人不多,今天是工作日,在家的大多是退休老人、全职太太或学龄前孩子,那些白点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有要出门的迹象。
    谷兕
    他着重观察了1504室,因为知道长相和名字,里面的白点上标注了【清水丽子】。
    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从他下电梯、进行观察、再走到门口,她整个人一直待在客厅中央没有移动。
    境白夜切换成3d地图查看,1504室装修风格很精致,一看就知道房屋主人是个享受生活的人。客厅中央无比突兀地摆放着一把椅子,清水丽子就坐在上面。
    二级系统地图上仍然只显示白点,不会显示人的影像,因此境白夜无法判断清水丽子的状态。
    他来到门口,一边按响门铃,一边继续观察地图。
    地图上名为【清水丽子】的白点还是一动不动,不知道是没有听到,或是她听到了……无法来开门?
    境白夜有点无奈地挠了挠脸颊,后悔在上来前没向贝尔摩德问清楚。
    他低头查看,发现门上是高级的指纹锁,对普通小偷和入侵者是麻烦,可对他而言,这种电子锁比普通的门锁更容易解开——在组织任务里遇到,他大多采取物理破解。
    他在手机上轻轻操作几下,“咔哒”一声,门缓缓朝内打开。
    “打扰了。”
    境白夜对里面喊道。他进入玄关,顺手带上了门,然后被滚滚热浪糊了一脸。
    他惊讶地发现室内温度非常高,初步估计有35c以上,头顶上方的中央空调打开着,正在不停地对外吹热风,闷热的环境让穿着长袖长裤的境白夜开始冒汗。
    他左手上的绷带自动松开、拉长,一头去关闭空调按钮,另一头飞向窗户,把几扇窗全部打开。
    比起古怪的温度,屋内的情景更让境白夜大吃一惊——
    他要找的清水丽子双眼被布条蒙住,整个人被捆在椅子上,脸完好无损,下面的脖子上有明显的掐痕,在靠近颈动脉的地方有几道已经结痂的轻微割伤。
    她脑袋无力歪垂在一边,嘴唇干燥,见到他进来毫无反应。
    境白夜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抬手试探一下她的鼻息,发现她人有了明显的脱水症状。
    人快半死了……这就是贝尔摩德说的调教?
    境白夜很迷惑。
    清水丽子是还没确定会到他手下的人,对她被贝尔摩德迫害,境白夜第一反应不是救人,是想要打个电话询问贝尔摩德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在他手指刚触到手机时,清水丽子身体一震,人竟然恢复了部分意识,嘴唇上下颤动着,发出无比干哑的声音。
    “放过我吧,我认罪……”
    “……?”
    境白夜更加迷惑,她把自己认成了谁?
    ————
    楼下,贝尔摩德把车开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
    她慢悠悠地抽着烟,极淡的甜香弥漫在车内,女士香烟的味道没有男士烟那么浓烈。在一片云雾缭乱中,她和组织首领沟通着某些信息。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完全是,这是一种对人类的……驯养。”
    贝尔摩德透过车窗朝上方扫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作为组织千面魔女的冷血微笑。
    昨天晚上,她易容成一位来自警察厅的公安警察找上清水丽子,指出她的犯罪事实。
    通过面对面的交流,贝尔摩德越发确认,清水丽子和她是同类。
    ——冷血,善于伪装,玩弄人心并乐在其中……以及对某些感情的执着。
    在她拒不认罪后,贝尔摩德对她动用了私刑。
    琴酒没有闻到她身上有硝烟味,是她的确没有开枪,世界上不用枪就折磨人的方法多了去了,曾经见到前任首领如何对待叛徒的贝尔摩德,非常清楚那些手段。
    出乎意料的,清水丽子嘴很硬。
    她把她的脑袋反复按入水中几次、在她快被溺死时拎出来,拿电击棒电她,把她骨头弄脱臼再掰回去——她都坚持自己没有犯罪。
    贝尔摩德更欣赏她了。
    作为一个没受过专业训练、只抢过一次银行的普通女大学生,清水丽子比不少组织成员都有骨气。
    ……从反向来看,也是那些废物真的太废了。
    贝尔摩德没有继续下狠手,只是把清水丽子绑在椅子上,给她注射保持清晰的药剂,将空调温度调到夏季高温,然后扬长而去。
    距离她昨晚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12个小时。
    清水丽子在那种环境下,也熬了足足12个小时。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是指被害者对犯罪者产生情感。
    所以她才会否定boss的说法,她是要让清水丽子这个被害者,对安格斯特拉这个第三方救助者产生情感。
    人性能承受的恐惧有一条脆弱的底线,当人遭受了折磨,别人过来给了他一口饭、一口水、一次正常的呼吸,如天使般在绝境里对他伸出援手,他会产生更大的感激。
    当然,这个救援时间不可以拖太久。一旦久了,更容易心生埋怨——为什么你不早点来?!
    “你确定会成功?”
    boss那边传来猫叫,贝尔摩德眉头微皱,本能地感到排斥。
    她不理解比前任英明多了的boss为什么也会喜欢猫,她因为那个垃圾生父的关系,对这种脆弱的小东西很讨厌。
    “成功率为一半。”
    贝尔摩德努力忽略过猫叫,继续说道:“如果清水丽子不吃这套,对安格斯特拉怀疑或是攻击,我会上去清理掉她。”
    “……行,那你看着办。如果她不行,那就找下一个。”boss的声音很温和。
    “是。”
    boss挂断了电话,贝尔摩德看着手机屏幕自动变暗,才把手机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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