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子来啦!”
    苟老爹声音沙哑,已经虚弱到说话都费力的地步了。
    “嗯!老爷子,我给你祝寿来啦!”杨小宝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身后的书包,把那条金龙取了出来。两手端着,放在苟老爹眼前。
    老头子虽然奄奄一息,但是看到这东西以后依旧眼前一亮!
    “好东西啊!这可是真正的宝贝,你小子有心啦!”
    阿依古丽父女俩也在旁边看着,他们虽然不懂,但是好东西就是好东西。那古气盎然的造型,已经失传了的精妙手艺。就算手头有原料也绝对不是现在的工匠能仿造出来的。只要不傻就能一眼看出来这是真正价值连城的宝贝。杨小宝竟然舍得拿出这玩意儿来祝给老爷子祝寿,足以证明他的心意了。
    老爷子并没有跟杨小宝客气,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识何等的广博?知道这玩意儿肯定不是杨小宝通过正经手段来的,但是也没多问。直接使了个眼神,阔孜巴依就从杨小宝手里接过了宝贝。
    苟老爹对杨小宝说道:“小杨子,我活了这么多年,现在是一脚踩进鬼门关的人啦!我吊着这一口气,就是想再跟你说几句话,老天有眼,终于把你等到了。”
    老爷子活着了这么多年,阅历非凡,临西去前说出来的话,肯定非同凡响。杨小宝恭恭敬敬的拉着老爷子的手:“您说吧,我听着呢!”
    苟老爹缓缓说道:“临死了,也就看得开了,金钱财帛到头来只是一场空而已。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从干爹那里传承了手艺,还有来到边疆,搞了这座监狱。让那些栽过跟头的人,在这里面重新学习做人的道理。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能把干爹的手艺传下去,我也放心不下费劲苦心维持了半辈子的这座监狱啊!”
    “尤其是你,你个小王八羔子,老子待你不薄吧!让你留下来给我做个孙女婿,我孙女又不丑,哪一样配不上你小子,你还不愿意了!”
    杨小宝讪讪道:“嘿嘿,这个人各有志嘛!”
    苟老爹道:“唉,知道你小子志向远大,不肯在这大漠里守一辈子,也强求不得你。可是呢,哪怕是只有你天资一半的接班的我都找不到了。我这心里头放不下啊,所以我就又想了个办法,跟你打个商量。”
    杨小宝:“啊?您有啥想法啊。”
    苟老爹:“我就想啊,你不愿意给我孙女婿,可能是嫌辈分太小了,那咱们折一下,给我当个干儿子怎么样?”
    杨小宝:“啊?可是我这年纪给您当孙子都嫌小啊!”
    苟老爹:“年纪小怎么了?老来得子的多了去了,你像那汉武帝,不就六十多上还得了一个千金嘛!算来跟咱俩的年龄也差不多。你小子,不会连这点愿望都不满足老头我吧!咳咳……”
    苟老爹一阵剧烈咳嗽,阿依古丽父女俩赶紧上前伺候,又是拍背又是擦嘴的,好一阵子老爷子才缓过劲来。阔孜巴依大叔冲着杨小宝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先答应下来,圆了老爷子的心愿。
    杨小宝尴尬道:“这个……其实我就是怕教官和阔孜巴依大叔吃亏,他们要是不嫌我占便宜,我当然没意见。”
    苟老爹问父女俩:“你们有意见?”
    阔孜巴依赶忙道:“当然没意见!小杨兄弟少年豪杰,跟他做兄弟我高兴着呐!”
    说完,阔孜巴依大叔拍着杨小宝的肩膀,亲热的喊着:“以后你就是我兄弟啦!”
    杨小宝:“……大哥好!”
    阔孜巴依哈哈大笑:“嘿嘿,这个好!闺女,快过来给叔叔见礼!”
    阿依古丽满脸通红,尴尬无比,可是又不好违逆了爷爷和老爸的意思,只能低着头一点点挪到杨小宝跟前,低声道:“叔叔好……”
    杨小宝:“唉……好侄女。”说完怯怯的瞄了阿依古丽一眼,果然就看到教官正在用白眼瞪他……
    苟老爹老怀大慰:“多好啊!老二啊,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认你当义子?”
    杨小宝:“不知道,不过只要您老高兴,怎么着都行。”
    苟老爹:“我是有用意的,首先是因为爱才,不把你小子收入门下,我是死都不甘心呐!第二就是除了你之外,我不放心把那群狗崽子交给别人啊!等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帮我照料好他们,那都是老黄的子嗣,你我都欠老黄的恩情。”
    想老黄,杨小宝心头就是一阵沉重,于是重重的点点头:“这个您老放心,我保证做到。”
    苟老爹欣慰不已:“这样一来,我就可以放心的去喽!临走前,我还有一个心愿。我是地地道道的冀北人,吃高粱面长大的。落叶归根,等我火化了以后,老二你要把我的骨灰带到冀北去。”
    杨小宝:“说这个还太早,您老怎么着也得再活十年,咱凑够个整数再走啊!”
    苟老爹:“呵呵,我倒是想,可是这身子骨不行了,撑不住喽!老二啊,你大哥外粗内细,做事有分寸,所以我不担心他。我担心的就是你小子和孙女。你这臭脾气和我当年一模一样,当初你老子我就是吃了这脾气的大亏,否则肯定比现在混的还好。桌子的抽屉里有一张纸,那是我留给你的话,也是我活了一辈子总结的一点经验,你收好了。”
    杨小宝:“好!我一定听您的话!以后就把这坏脾气改了。”
    杨小宝从抽屉里找到一张宣纸,是老爷子用毛笔写就的一篇小楷,字体苍劲有力,骨骼清奇。
    红尘白浪两茫茫,忍辱柔和是妙方
    到处随缘延岁月,终身安分度时光
    休将自己心田昧,莫把他人过失扬
    谨慎应酬无懊恼,耐烦作事好商量
    从来硬弩弦先断,每见钢刀口易伤
    惹祸只因闲口舌,招愆多为狠心肠
    是非不必争人我,彼此何须论短长
    事由来多缺陷,幻躯焉得免无常
    吃些亏处原无碍,退让三分也不妨
    春日才看杨柳绿,秋风又见菊花黄
    荣华终是三更梦,富贵还同九月霜
    老病死生谁替得,酸甜苦辣自承当
    人从巧计夸伶俐,天自从容定主张
    谄曲贪嗔堕地狱,公平正直即天堂
    麝因香重身先死,蚕为丝多命早亡
    一剂养神平胃散,两盅和气二陈汤
    生前枉费心千万,死后空留手一双
    悲欢离合朝朝闹,寿夭穷通日日忙
    休得争强来斗胜,百年浑是戏场
    顷刻一声锣鼓歇,不知何处是家乡。
    短短一篇百十个字,确是苟老爹经历丰富的一生总结出来的经验,浓缩成的精华。杨小宝小心翼翼的把这篇章收了来,准备带回去以后,装裱来保存好,时时用来警示自己。
    …………
    苟老爹终究是无法再熬十年了,甚至连一天都没能熬得过去,他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老爷子闭上了眼睛,不仅是阔孜巴依和阿依古丽父女俩,就连杨小宝这个只给苟老爹当了一天儿子的也流了泪。
    阔孜巴依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时却是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都抹到胡子上了。阿依古丽只是默默的流泪,那可怜的模样让人心疼不已。
    哭了一阵子,杨小宝就张罗着给老爷子净面穿衣,按照老爷子的吩咐,他想要一个家乡风俗的葬礼。其的规程杨小宝是再熟悉不过了,他已经有过了张罗此事的经验。
    杨小宝三人都换上了汉族葬礼上的纯白孝衣,阿依古丽一个棕发蓝眼的姑娘家,本身长得就像外国人。穿上这玩意儿怎么看怎么别扭,显得俏丽又可怜。
    守灵一天一夜……
    预殓、孝子孝女游行、摔瓦盆,杀公鸡、灵……906和其他几个监号的犯人们也出来帮忙,前八后八的轿子,十几个人抬。一直抬到茫茫大漠深处火化了。最后骨灰盒由杨小宝收了来。
    苟老爹去了,杨小宝又不能留下来照料库什监狱,所以它也就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犯人们要转移到别的监狱去,为此杨小宝特地跟大哥商量了一下,对于这些犯人们,他有一些打算。
    “大哥,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杨小宝把自己的打算跟大哥说了,阔孜巴依听了以后犹豫一阵,最终点头答应了。
    “虽然有点难度,不过在自治区政府那边我还是有点面子的,这事儿应该可以办成。”
    1到5栋的囚犯们枪毙的枪毙,转狱的转狱,已经处置的差不多了。所以杨小宝就把主意打到剩余的这些犯人身上了。
    比如像是李志忠这些人,他们虽然是囚犯。但是在进来之前,无一是普通人。他们和普通人大不相同,有的是偷盗高手,有的是热血真性情,伤了人进来的,也有的是头脑异常聪明的经济罪犯。
    这帮人,随便放出去一个,都能在社会上掀一片风浪,那么要是能把这帮人聚集到一呢?这是何等强大的一股力量?
    要把这一帮桀骜不驯的家伙拢聚到一块儿,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但是恰好,杨小宝就可以试试看。在这帮人之,他既有一定的威信,也和其不少人混的挺熟,比如906的哥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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