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力抱着儿子背着一包阑风给孩子买的肉和零嘴,恍恍惚惚回家。
    苏王氏站在路口等了许久了,看见儿子好好的,她松了一口气,问道:“大夫怎么说?”
    “开了四副药,大夫说两天吃一副,吃完就没事了。”苏力道。
    苏王氏接过包袱愣了一下:“怎么药这么重?”
    “是阑风大人给两个孩子买的。三月,我有事和你说。”
    苏王氏不解,点头:“你说!”
    夫妻二人站在空旷的路口,苏力将宋宁说的话重新转述了一遍:“……明天一早就过来,县衙主持,宋大人亲自开棺。”
    “今天来的果然是宋大人,以前济南府那位宋大人?”苏王氏听说过。可以说,整个北方的百姓,上到老态龙钟不能动的老人下到牙牙学语的孩子,没有人不知道小宋大人。
    但知道归知道,见过她的人却没有几位,苏王氏不确定又不敢多问,便存着疑惑。
    “是!在她身边的那位生的极俊美气质高贵的男子,是齐王!”
    苏王氏惊的脸都白了,不敢置信:“……难怪都说齐王和宋大人关系好呢,咱、咱们家这回……”
    “三月。”苏力望着苏王氏,“要不要和宋大人说实话?我觉得瞒不下去了,宋大人肯定能查出来的。”
    苏王氏摇头:“你不要忘记了咱们家芸娘和小花。”
    “可是、可是大人肯定会发现的。”
    “不会的。”苏王氏抿着唇脸上有少见的坚毅和固执,“一堆白骨,什么都不可能查得出。”
    五年来,苏力每一次想到这件事都会气怒和害怕,他踢了一脚路上的泥块,发泄情绪。
    “先回家吧。”苏王氏很镇静,“大人他们为什么要给四七买零嘴?”
    “宋大人看出来了,说我不常出去干活,我们家也穷,所以就买了一些东西,说不值钱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不用记挂。”苏力道。
    苏王氏拨开包袱看了一眼,看到了里面大约有七八斤猪肉,她很吃惊,没有想到如宋宁这样的人送东西的时候,怎么会想到送猪肉这种东西。
    “宋大人和别人不一样。”
    “所以我才担心。”苏力道。
    苏王氏没说话,笑了一下:“先回家吧,我给你煮肉吃,三个孩子许久没有吃肉了。”
    “今天王婶子又暗示我,说芸娘不要再留到十八九岁,年纪大了不好嫁。可她说的那户……还不如让芸娘当姑子去的好。”
    苏力点头:“这事儿你做主,我不反对。”
    “嗯。”
    夫妻两人小声说着话回家去了,苏王氏让苏芸娘生火,她掌勺给一家人烧肉吃。
    ……
    宋宁给宋元时换了一条冷帕子,握着他的手蹙眉道:“烧的太高了,这体感我感觉得快四十度了!”
    “再烧,我就要怀疑会不会是肺炎了。”
    赵熠不解:“肺炎,四十度?”
    “没什么,医学名词。”宋宁问鲁青青,“大夫怎么说的?”
    鲁青青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就开了药,我问大夫也说没什么大事,今晚吃药睡一觉明天烧就褪了。”
    “是吗?!”宋宁真的怀疑是肺炎,不然这热度也太高了,“宋元时,你感觉怎么样?”
    宋宁搓了搓他的手,手指尖还是冰凉的,又掀了被子摸了摸脚,也是凉的,宋元时也没有醒:“王爷,手脚还是凉的,温度可能还要升。”
    “重新换个大夫来吧。”
    赵熠将宋元时的手从宋宁的手里抽出来,学着她的手法给宋元时捏着:“你要请就请吧,你又不是大夫,懂这么多吗?”
    “我怎么不是大夫?我正经医学生好嘛!”
    赵熠冲着她挑了挑眉:“宋元时没有因发烧胡言乱语,你反倒有了。”
    “是是是,我确实有一点紧张了。”宋宁喊鲁青青,“再换个大夫来,想办法看看是不是肺炎,不该诊脉看不出来。”
    她刚说完,宋元时强撑着睁开眼,固执地道:“我略通医术,虽不敢说高深,可小病还是知道的。”
    “我没有你说的肺炎,就是风寒了,喝完药明天就能清醒。”
    宋宁问道:“我怎么不信你呢?”
    “有什么不信的,我自己的身体和生死,我肯定要负责的。”
    宋宁莫名不信。
    “如果明天早上烧还没有褪,再听你的话换个大夫好不好?”宋元时道。
    宋宁还没说完,赵熠已经点头了:“我做主了,你睡觉,明天再说!”
    “听王爷的。”宋元时道,“那我再睡会儿。”
    他说着又浑浑噩噩地睡过去。
    宋宁盯着赵熠:“你这是不懂医术无知者无畏!”
    “我不懂医我懂他,他不想你强迫有意义吗?”赵熠道。
    宋宁叹气:“也对!”说着托着宋元时给他喂水。
    “吃饭吧。”阑风带着人进来送饭菜,大家坐下来吃饭,鲁苗苗好奇地道,“大人,真的要开棺验尸吗?”
    “都已经五年了,会不会一无所获?”
    宋宁点头:“如果没有在骨头上留下什么伤,确实很难有收获,但我认为一定有。”
    “什么意思?”秋纷纷问她。
    “直觉!”宋宁道。
    这个直觉来自于苏家一家人,以及王学柱。
    “吃饭后早点睡觉,明天要做的事情还挺多的。”宋宁交代大家。
    大家吃过晚饭,宋宁要守着宋元时,赵熠推着她出去:“你就明天主场,我来代替你守着。”
    “不行,怎么能让王爷做这种事。”
    “给他脸吧,算他走运。”赵熠道。
    两个人推推搡搡,最后是秋纷纷守的。
    宋宁一夜披着衣服过来看了七八次,天没亮的时候热度确实褪了,呼吸也清了很多。
    宋元时也睡醒了。
    “这是几?我是谁?”宋宁竖起三根手指问宋元时,宋元时失笑,“黑漆漆的,你凑过来一点我好看清楚。”
    宋宁就笑着将三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宋元时握住了,握在手心,她的手冷他的滚烫,宋宁一愣,宋元时已经松开了,道:“叉着三根爪子,我当是打鸣喊天亮的公鸡呢。”
    “我打鸣?打你差不多。”宋宁给他倒水,他坐起来喝过,催着她回去,“很冷,别冻着了。”
    “不用,我也起床了。”她打了个哈欠,“今天开棺。说起来有些日子没做这事儿了。”
    宋元时道:“那把包袱收拾好,东西点算清楚。”
    “嗯,王爷会帮我的,你只管好好歇着。”
    宋元时应是目送她出去。
    他重新躺下来。
    宋宁他们吃过早饭,大队人马就往栗子村去,鲁青青要留下来照顾,又被他催着去帮宋宁。
    房间里合上,他穿好衣服起来,推开了窗户,一股清凉新鲜的风吹进来,人也清醒了不少,街上的行人颇多也很热闹,他依着窗户站着,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传来敲门声,他嗯了一声,对方推开了门。
    “你怎么样?”对方一边关上门一边问道。
    “挺好的,小毛病而已。”宋元时在床边坐下来。
    “本来说让你去江南的,没想到你来洛阳了,也挺好,省得跑那么远的路。”对方打量宋元时,“过的还不错,比以前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宋元时颔首:“这几年过的确实还不错。”
    “既然来洛阳了,我带你四处去看看,不只是信中看,你也亲眼去看看?”
    宋元时摇头:“不了,我生着病不宜动。”
    “你是怕宋世宁发现吗?”
    宋元时凝眉:“你知道?”
    “这有什么不知道的?!宋世安没有回来,那和你在一起的只能是宋世宁,你瞒着我也没有用。”
    宋元时板着脸看着对方。
    “放心!我要是想说我早就说了,再说,她死了暴露了对你我有也没有好处!”
    宋元时掀开被子重新躺下来:“你知道最好。”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对方打量宋元时,好一会儿沉声道:“元时,你变了。”
    “普通人而已,变了是成长不变是维持,无需特意点出来议论。”宋元时道,“你去做事吧,我们要在洛阳多待几日,我身体好了会去找你的。”
    对方应是没有多留,起身走了。
    房门关上又紧接着打开,鲁青青捧着一包桂花糖进来:“元先生,刚才走的那个男人是谁,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一个旧友在洛阳,顺道来见我一面。”宋元时问他,“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开棺吗?”
    鲁青青将桂花糖放他床头:“大人说你要是饿又没胃口就吃一点,能补充能量,但不易多吃。”
    “知道了。”
    鲁青青关上房门,拔腿就朝楼下跑,可惜等跑出去的时候,刚才在房门外遇到的那个人已经无影踪了。
    “谁呢?!”他挠着头,确信自己见过,应该是一面之缘这样,但现在一点都想不起来。
    “一会儿问问大人。”鲁青青咕哝着去栗子村。
    在村长和王捕头的主持下,苏青娘的棺材被起出来。
    栗子村全村的人都拥到这里来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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