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意云和庄文岳从泰和县回来了,所有物资已经封存,关键人员也已经带回听雨楼。
    在那些人中,经过简单审问,长明村的案子,果然如宁兰君想的那般,不是当初调查的那样。
    梁王建宅子,使用长明村的人,拖欠工钱是事实,和长明村的人发生了冲突也是事实。
    但导致良王痛下杀手,杀掉长明村所有人的原因,则是冲突期间,有人发现了宅子里的物资仓库。
    为了不出现任何纰漏,梁王一不做二不休,全杀了。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一场冲突,或者几个无关紧要理由,不足以让一个王爷如此胆大妄为,杀了那么多人。
    但勾结山海国是死罪,造反更是万劫不复的重罪,一旦走漏了消息,梁王自然清楚后果。
    信奉干大事者不择手段的梁王,自然有足够理由让他杀光所有人。
    听雨楼最“豪华”的审问室里,梁王正襟危坐。
    他还抱着一丝幻想,事情远没到最坏的时候。
    宁兰君走进去,他的身后,站着几个听雨楼指挥使。
    这在听雨楼是极其罕见的一幕。
    一个亲王,被带进听雨楼,这本就不多见。
    一个青衣使主审,几个指挥使旁观,更是听雨楼不可能发生之事。
    宁兰君走过去坐下,一身听雨楼差服,配合着那一张足够俊朗秀气的脸,举手投足间,自然也有点所谓的风范。
    梁王抬头,目光从宁兰君身上掠过,想了想道:“宁大人,本王犯了什么事,总有个说法吧。”
    宁兰君回应着他的目光,不急不缓道:“殿下干了什么,没人比殿下更清楚。殿下还是照实直说了吧,负隅顽抗没什么好结果。”
    怒而没有发作的梁王,在听雨楼的地盘还是挺克制的,听雨楼可不是一般的衙门。
    之前,也不是没有皇亲国戚被沈长卿送上断头台。
    略微沉吟,梁王断然道:“难道宁大人还想对本王用刑不成?”
    “那倒不会,屈打成招,怎么向陛下交代?陛下不回容忍听雨楼胡作非为,任意审判大夏一个王爷;当然,陛下也不会容忍,一个干了坏事,不坦白,死扛着的儿子。”
    又是拿着父皇来压他,梁王没辙,他知道今日来到这听雨楼,出去的机会怕是没多少了。
    “你知道多少,都说出来听听!”
    宁兰君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反正,人证物证足够齐全:“殿下,泰和县长明村那边的宅子,是殿下的吧?”
    “是我!”心里咯噔了一下的梁王,浑身凉了半截。
    一上来,就提那边的宅子,难道真的去了那宅子?
    不可能,那边的事知道的全都是自己信得过的人。
    “宅子里发现了粮食和军械,正是当初沉船案丢失的东西。不过,只剩下一部分了,另一部分不知所踪。”
    宅子被查了。
    怎么会这样!
    梁王简直不敢相信,这不可能。
    山海国那些人不是蠢货,怎么可能会被一网打尽,他们明确说过事情紧急,会离开永安城一段时间,准备他日东山再起。
    说的都是屁话吗?
    梁王还是不信这伙人如此草包。
    看着沉默的梁王,宁兰君步步推进:“殿下,这事你不知道吗?”
    梁王没有回答,沉默着。
    “殿下,你要说你不知情,我这个人脑子笨,心眼好,善良,好忽悠,我绝对会信你说这事你不知情,可陛下会信吗?陛下是殿下亲爹,当儿子的自然最了解当爹的什么样,殿下你说是吗?”
    身后的南意云,差点笑出声。
    够损的。
    梁王没有反驳,直接道:“还有什么全都说出来?”
    “殿下,黄元中落网了,人在听雨楼,三桥会,空明会,将被连根拔起。”
    “继续……”
    宁兰君站起身:“如今殿下所说的所有话,都将如实呈报给陛下。殿下,你说什么对我来说没有意义,但对你自己而言,那意义就不同了。”
    梁王终于动了,他猛地往前一步,双手撑着桌面:“让他们都出去,宁大人我们谈谈。”
    宁兰君笑了笑道:“殿下,就算是身处绝境,也不应该让自己的智慧下降的如此厉害。”
    “你……”
    “想收买我吗?殿下,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梁王,穷途末路了,死路一条。
    树倒猢狲散,什么勋贵集团代表,有用吗?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殿下,你能给我什么?一个死囚能给我什么承诺?
    相反,是我抓了你,是我审的你,密探案,沉船案,造反案,都是我挖出来的真相。
    还摧毁了山海国在永安城周边十八县的多年谋划,算不上平步青云,但至少也是风光无限吧。
    我犯不着跟你这个死囚,玩什么交易。”
    “宁兰君我不会放过你的。”情绪几乎失控的梁王,手指宁兰君,大声怒吼。
    立即有青衣使上去,将他按在椅子上。
    终于知道愤怒无用的梁王,在绝望中想到了一个人:“我要见太子,我要见太子。”
    宁兰君无奈摇头:“梁王,你是个挺聪明的人,知道靖王登基,你的下场很惨,这便是你勾结山海国的动机。
    你自己都预见到了靖王心里的真实想法,难道现在还在幻想吗?
    殿下,你清醒点。
    你涉及的造反案,碰之必死,靖王正在继承大统的路上,最怕的是出现意外。
    你觉得靖王会见你吗?”
    梁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霜打的茄子一般呆滞了。
    宁兰君本想拿出九公主给他的东西,靖王早就收集的关于梁王的罪证。
    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不打击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王爷了。
    宁兰君敲了敲桌子:“殿下,没人能救你。不过,你若是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梁王木然抬起头,死寂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宁兰君:“你想从我这里知道山海国的事?”
    “只要你愿意说出足够有价值的信息,我自然愿意和你来一场交易。”
    “野心够大,这次的功劳已经算得上前所未有了,这就在惦记着将山海国连根拔起了!”
    宁兰君笑了笑道:“没办法,在下没有殿下那样的命,从小生在帝王家,要什么有什么;而我只能一步步奋斗,努力,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嗯。”梁王点点头:“总算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家伙,至少你够坦白。不过,怕是要让你失望了,和我接头的只有黄元中一人。”
    算不上失望,宁兰君最后对梁王道:“殿下,走好。”说完,他走了出去。
    “等一下。”梁王忽然喊了一声。
    宁兰君返身回来,看向梁王:“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到那几个听雨楼指挥使已经走了,梁王这才道:“山海国的一些人离开了永安城,但是,他们这么多年的布局,不管是朝堂,还是后宫之中,都有可靠的盟友。”
    朝堂上的盟友,宁兰君不意外,竟然渗透进后宫了,那就复杂了。
    “殿下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宁兰君继续问。
    “为了谋反,不,为了保命,我暗中组建了一支力量,人数大概五百人左右,这些人是为了配合山海国行事,领头的是你今天打伤的那个亲卫。你告诉他,不要救我,不要做毫无意义的事。”梁王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石戒指:“这是我母亲临死前留给我的,那些人看到这玉石戒指,自然会知道你是谁。”
    宁兰君愣住了,这戒指,和岳山河送给他的一模一样,包括杨世奇手上的那枚。
    来不及多问,宁兰君拿过戒指:“既然是交易,殿下有让我办的事吗?”
    “我母亲乃是当年宫里的贵妃,死因蹊跷,至今成迷。
    我怀疑真凶依然逍遥法外,宁大人,我希望你能找到凶手,解开当年案子的真相。
    这是我的一块心病,碍于我的身份,想要重启调查,几乎不可能。
    造反,也有这方面的考量;我娘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梁王郑重看向宁兰君:“宁大人,拜托了。”
    “我只能说尽力而为,至于结果,我无法保证。”
    梁王笑了笑道:“这话比虚假的承诺更让人放心。”
    “殿下信得过我?”宁兰君忽然问。
    “我调查过你,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宁兰君回以笑容:“殿下,我该走了。”说完,宁兰君离开了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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