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无数,响彻云霄。
    天火停了,再也没有一个火球砸向长丰县。
    更多的人赶到大仙庙,在那火海之前,跪地叩首,痛哭流涕。
    不远处的南意云,火光映红了那张绝美的脸。
    她呆住了,一动不动。
    为什么会这样?
    出来的时候,宁兰君说他想到了办法,他会解决所有事情,让她放心。
    可结果……
    那是真的吗?
    宁兰君真是神石历练人间,轮回转世?
    这完全像是一个玩笑,可如今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幕,南意云再也无法肯定的说,这是胡扯。
    那是宁兰君吗?那个断案如神,诗词传天下的宁兰君吗?
    南意云不由的想到了伟大这两个字。
    试问这人间,还有谁有如此大义,为黎民免遭天罚献出生命。
    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太多圣人之言,无数感天动地的典故。
    可那必定太过遥远,也不是南意云亲眼所见,总觉得很空泛,一番慷慨激昂的纯粹说辞罢了。
    可如今,一个年轻人,一个听雨楼青衣使,就那么走进火海,用自己换取了这人间安宁。
    南意云久久无言。
    他……宁兰君真的死了吗?
    南意云想不通,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她呆呆的,看着那边依然燃烧未尽的火海,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石,透不过气来。
    ……
    天亮了,火灭了。
    南意云带着人去了大仙庙,那里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
    几百人依然跪在那里,现场摆满了香烛纸钱之类的东西。
    南意云走进那废墟,让人寻找宁兰君的尸骨,至少让他魂归故里。
    没找到,什么都没有。
    不甘心的南云已让他们继续找,依然如此,关于宁兰君的半点东西都没有。
    有个青衣使小心翼翼说:“会不会成仙了……”
    南意云瞪了那人一眼,带着血丝的眼睛,无奈的抬头看向天空。
    过了会,南意云转身走了。
    她去了县衙,没有完成的事,她会继续完成。
    此时的县令,一身官服,仿佛从煤堆里爬出来,满脸都是漆黑的污渍。
    见鬼了,他的家烧没了,长丰县大部分富户,有钱人家,尤其是那些土地兼并的大户,烧了个干净。
    而普通人家,那些流民,连个火星子都没见到。
    真的是天罚吗?
    惩罚他们这些罪孽深重……的人?
    还没想清楚这个问题,听雨楼指挥使南意云登门了。
    县令赶紧迎上去:“南大人,有失……有失远迎。”
    南意云啪的一声,将手中宝剑扔在桌子上,愣愣的眼神看向县令:“问题我只问一次。”
    “是是是,南大人,你尽管问。”县令脊背上发凉,宁兰君死了,这南意云怕是要发疯了,他可不想触霉头。
    “前任县令罗广云怎么死的?”
    “斩……斩首。”
    “犯了何罪?”
    “激起……。”后边民变两个字,县令没敢说下去,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换了说辞:“不瞒南大人,罗县令死于剿匪和打击空明会。”
    “那民变也是有人故意组织的?”
    县令连连点头:“是的。”
    拿起宝剑,南意云转身离开。
    和当初的预想没有出入,果然如此。
    ……
    宁兰君牺牲了。
    这个消息,随着南意云回到永安城,马上传开了。
    而伴随着那首诗,宁兰君的名字,再次成了焦点。
    留风堂里,鸦雀无声。
    李长庚简直不敢相信,可这就是真的。
    南大人带回了消息,整个永安城也在盛传昨天晚上,宁兰君感动天下的大义之举。
    更有那首诗,像一道明光,刺穿了大夏王朝昏沉沉的天空。
    如今的时代,为官者勾心斗角,搜刮民脂民膏,十官九贪;为民者,大多浑浑噩噩,谁管他人死活;为将者,苟且偷生,得过且过;为君者,在其位不谋其政。
    整个大夏都在沉沦堕落,奉献,大义,天下苍生,黎民疾苦……这些字眼,成了贬义,更会招来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的嘲讽。
    随波逐流成了正道,一腔热血,满腹正义,却成了异类。
    李长庚早就有点心灰意懒,他看到了那首诗,听到了昨天晚上宁兰君走进火海,他心里是何等“痛快”,这才是真正的人。
    可另一方面,亦师亦友的关系,让李长庚很难接受,宁兰君就这么走了。
    “都待在这里干什么?老子脸上有花啊,滚滚滚……”李长庚大声呵斥。
    那些青衣使陆续离开了,留风堂的大门紧紧关闭,整整一天一夜。
    宋小伟哭着鼻子,走出留风堂。
    “哭哭哭,大老爷们哭个锤子。”何宝兴不耐烦的道。
    宋小伟抹了一把眼泪,没言语,眼眶红红的说不出话。
    好一会他才道:“宝哥,刚才听到消息的时候,你比谁都激动,声音都大,还高喊不可能。”
    “那是……那是……那是宁兰君欠着老子钱,还答应请我去几次教坊司呢。”说完的何宝兴,转身便走,边走边说:“这小子,不守信用,等他回来了,老子锤他……”
    ……
    三楼,人不多。
    沈长卿的面前,站着两位指挥使,吕连成和南意云。
    沈长卿握着毛笔,在宣纸上挥毫泼墨。
    一挥而就,写的正是昨天晚上宁兰君口中的那首诗。
    写完了,放下笔,沈长卿感叹一声:“此等境界,让人钦佩啊,诗才更是古今罕有。”
    南意云看不明白,她忍不住问:“师父,你还有这心情?”
    沈长卿抬起头:“怎么了?欣赏这诗,确实是难得的大作。”
    “你就只看诗,不管宁兰君……”
    “宁兰君,过几天就回来了。”
    两位指挥使大眼瞪小眼。
    这是什么情况?
    沈长卿不是开这种玩笑的人。
    “师父,你怎么……”南意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了。
    沈长卿看向那个徒弟:“谁说宁兰君死了。”
    南意云不解的问:“师父我亲眼所见,这还有假?”
    沈长卿的目光从那首诗上移开,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语气:“你还是不了解宁兰君啊,昨天你们在长丰县遇到的事,确实很麻烦,进退维谷,但绝对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至少,浪迹天涯是一条活路。
    宁兰君既没有选择回永安城,也没有留下等死这条路,却选择了杀身成仁,将自己送上死路。
    如果想死,回永安城,或者留下,不更简单吗?为什么要绕个圈子,多此一举呢?”
    一番话,点醒了南意云。
    一夜没睡的眼中,疲惫瞬间全无,此时,她打了鸡血一样:“师父,这话有道理,那宁兰君他。”
    “如果我没猜错,这一切都是故意安排好的,是宁兰君在绝境的反戈一击。
    昨天晚上那事情一出,一盘棋活了,不仅活了,还再次名扬天下,收获名声无数,从今之后,宁兰君在天下人心中是何等形象?
    这一招,一个字,绝,可以看做是神之一手,无与伦比。”
    沈长卿的话,彻底打消了南意云的最后的疑虑。
    当精神松懈下来,南意云一个踉跄没站稳,被旁边的吕连成扶了一下:“你怎么了?”
    “我从昨天中午开始,就没吃过饭,好饿,头晕眼花。”
    “那你赶紧去吃饭吧。”
    “不,先睡觉。”说完的南意云,强撑着走了。
    沈长卿无奈的摇摇头,果然选择的是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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