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兰君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短暂之后继续吃饭。
    聂小倩决绝的话,不是装出来的,也并非故意如此说。
    一家28口人没了,是非经过不知难,宁兰君能想象的出来,这些天一个18岁的女人经历了什么样的时光。
    “会有结果的,你放心。”
    聂小倩双手放在一起,死握着,强忍着没有让自己的情绪失控。
    宁兰君倒了杯水递给聂小倩:“老天爷大多数时候是眼瞎的,但偶尔还是会睁开眼的。”
    聂小倩接过那杯水,看了一眼宁兰君,迅速收回目光。
    端着杯子,喝了一口,好受多了。
    两人一个吃饭,一个喝水,就那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宁兰君尽量岔开话题,挑着说点有趣的事情,事隔好多天,聂小倩终于偶尔露出那么一点发自内心的笑容。
    待到宁兰君吃饭完,聂小倩收拾好食盒:“在外边办事儿,注意安全。”
    “我会的。”宁兰君点点头。
    聂小倩转身离开,到了大门口,碰到隔壁杜老头的大儿媳。
    “又给状元郎送吃的?这要不给你封个状元夫人的诰命,都对不起你这天天跑前跑后的张罗。”
    “嫂子,别取笑我了。”
    杜陈氏见好就收:“哎呀,是我多嘴了,别人该说闲话了。你先去吧,待会儿刺绣的活儿,我们一起干,我等你啊,”
    拿着食盒的聂小倩迈着步子离开,回到家里,双手捂着脸颊,有点热。
    正准备收拾食盒,便听到门外杜陈氏的河东狮吼:“你这败家玩意儿,小心扒了你的皮,和你爹一个德行,滚出来站好,皮痒了,今儿个给你拾掇拾掇。”
    宁兰君趴在院墙上,瞧着杜陈氏教训儿子,和往常一样,开玩笑的说:“嫂子,还是省点力气,哪天杜大哥回来了,好多天没见,你哪还有力气折腾个半夜。”
    杜陈氏扔下手中棍子,双手叉腰:“好你个宁状元,我看你还是当探花吧,多探点花,省的一个小光棍在这里乱开玩笑。”
    “嫂子,这么说我可有点生气了。”
    “生气了能咋的,毛都没长齐,你还想干啥?”
    “我准备晚上吃饺子。”
    明白过来这话的弦外之音,杜陈氏胸脯一抬,嗓门大了几分:“你来!”
    正好杜老爷子从外边进来,熟悉的场景见怪不怪了,对院墙上的宁兰君说:“宁状元今儿怎么这么闲?”
    说到正事了,宁兰君问杜老头:“老爷子,有个和尚经常来金华县你知不知道?”
    杜老头年长那么多,平日里认识的人也多,宁兰君便随口一问。
    “和尚?”杜老头楞了一下,而后想起来似得道:“我倒是知道那么几个和尚。”
    宁兰君从院墙上翻下来,到了院里:“老爷子,详细说说。”
    “对断案有用?”
    “是啊。”
    杜老头哦了一声:“让我想想。”
    杜陈氏端了两杯水放在院中石桌上,仿佛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拉着脸上挂着泪花的大儿子,时不时还在屁股上来一脚,嘟嘟囔囔的进去了。
    宁兰君也不客气,喝了口茶:“老爷子,说说,你知道有几个和尚。”
    半晌,杜老头估摸着在脑子里算清楚了,这才说:“有那么几个吧,前几年,有个路过的和尚,逢人都是化缘,长得很秀气……”
    宁兰君直接打住:“老爷子,说另一个。”
    打伤狼精的和尚,年龄偏大,秀气肯定不是。
    “再早两年,有个独臂和尚……”
    宁兰君再次打住:“我说你老这靠不靠谱啊,都啥年头的事儿了,说最近的。”
    “最近的啊。”杜老头单手放在膝盖上敲了敲:“我捋一捋啊,最近这一两年,倒是有那么一个,好像是吃酒喝肉的和尚,疯疯癫癫的,脑子有点不正常。”
    “对啦,老爷子,说说这个和尚。”
    一听对了,杜老头认真组织语言,砸吧着嘴唇,喝了一口茶:“这和尚啊,属于来无影去无踪的那种,没人知道什么来头,候鸟似得,隔段时间就在金华县露露面。叫什么来着,对了,不归,对,法号不归,不归和尚,都是这么叫的。”
    听着这怪怪的名字,宁兰君心里直犯嘀咕:“还有这种法号啊。”
    “佛门有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这法号也说得过去。”
    宁兰君想了想:“是这个道理,老爷子,这和尚什么来路?”
    杜老头眯着眼,叹了一声:“那说法可就多了,说什么的都有,都是传言,不靠谱。”
    宁兰君端坐在椅子上,继续喝茶。
    没收获,明天亲自会会这和尚。
    刚想喝了茶闪人,宁兰君又想起一事:“老爷子,这兰若寺你觉得如何?”
    “兰若寺啊。”杜老头摇摇头:“有什么问题?哦,我想想啊,好像多年前这兰若寺不是这名字。”
    宁兰君来了兴趣:“原来叫什么?”
    杜老头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准了,有好些年头了。这兰若寺是在原来寺庙基础上重建的,好像烧过一把火。”
    宁兰君沉默片刻,得嘞,白问。
    “那我回去休息了,明儿还有事,你老歇着。”说完,宁兰君回到了自家小院。
    ……
    第二天,日头还是那么火辣辣的。
    刚到衙门里,王财七匆匆跑来:“宁状元,找到那和尚了。”
    “在哪?”
    “在酒楼大吃大喝呢,你看看去。”
    “你和李捕头说一声,我出去一趟。”
    离开县衙,宁兰君直奔酒楼。
    大中午,街上的人不多,店里吃饭的也没几个。
    二楼的桌子上,一个和尚,袈裟破烂,乱糟糟的胡子胡乱堆放着,毫不顾忌周围人的目光,大吃大喝。
    端着酒碗一口闷,另一只手抓着本地有名的烧鸡,啃得满嘴流油。
    宁兰君走过去,没打招呼,没说话,也很没礼貌。
    这种人,太礼貌容易招他反感,八成是不看重清规戒律,视一切人间规矩为狗屁,率性而为的人。
    那么大个活人坐着,那和尚岂能看不见。
    一口咽下烧鸡,瞧了一眼不请自到的宁兰君:“若是囊中羞涩,不用客气,老和尚我请你吃顿好的,请便。”
    肚子饱着,山珍海味也吃不下,宁兰君没动,只是说:“大师,我不是来讨酒喝的。”
    和尚停下手上动作,多看了几眼宁兰君:“不喝酒吃肉,年轻人,老和尚我可不认识你,可有事找我?”
    “大师,晚辈确实有事请教。”
    “什么大师不大师的,听着别扭。”
    前辈肯定不行,其他的称呼,似乎也不妥。
    没辙了,这老和尚事儿可真多,逼得宁兰君道:“你这糟老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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