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说得足够客气,若是柳昭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该收敛些才是,偏偏这人是在京中横行惯了的柳昭,他并不心领龙谨轩的宽恕,依旧指着司空影痕怒骂道:“太子殿下怕是被这妖女迷失心智了,这个妖女手下的人都是那暗影公子的人,入京路途中还四处勾搭男子,她此番入京图谋不轨,必是来祸乱我东楚的妖孽!”
    此言一出,闻者哗然,司空影痕却冷笑一声道:“柳公子真是好眼力,只是不知道柳公子在强抢民女时是不是也有如此眼力,知道哪些是可以抢的,哪些是你动不得的,若不是有柳公子为例,我竟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坏事做绝还理直气壮的人。”随即她又似是自言自语地说道:“我听说自我们这一行人离开后,廷尉司的袁江大人也去了青州城,可见青州是个好地方,谁都想去那里走一遭。”
    司空影痕那话才一说完,柳昭脸色变了又变,想要命手下对司空影痕出手,又碍于此处围观者众多,又有太子在,只得略略向龙谨轩行了一礼,便气息奄奄向外走去。
    柳昭走后一行人进到楼上雅间中坐下,那苏裘便出声询问司空影痕道:“在下方才闻得先生之言,那柳昭是否曾到青州城中作恶?”司空影痕只点了点头,红莲便将话茬接过:“那柳昭当真是无恶不作,入那青州城后他多次强抢民女,种种罪行罄竹难书,若不是我家小姐制止,我早将他收拾了。”
    那苏雅也是个有血气的,她也是一脸愤恨地说道:“柳昭时常在京中作恶,奈何他次次作恶都有人主动跳出来替他背下罪行,京兆尹的官差找不到证据,也拿他无法,夕水你为什么要放过这个恶霸,难不成因为他是柳老尚书的孙子就不敢得罪他。”
    司空影痕闻言略浅笑道:“自然也有这方面原因,究其根本,不是朝堂中人不得代官行权,再者说了,这事已经有人盯上了,我只是入京给殿下授课的,就不该多管朝堂中事。”
    “先生所说之人想必就是那位袁江袁大人了吧,他为官多年,素来严正执法,此事由他掌控也不失为最佳人选。”苏裘如是分析道。司空影痕点点头,随即她便道:“听说这位袁大人铁腕之下从无冤案,想必这位柳公子要脱身也就不那么容易了。”
    众人皆点头赞同,诚如司空影痕所言,他们都道袁江雷霆手段,柳昭此次虽有柳氏庇佑,却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却只有龙谨轩暗道自家姐姐是个惹事精,她方才那般与柳昭说出袁江的行踪,不就是引着柳昭派人暗中截杀袁江吗,如此想想他倒同情起袁江和柳昭了,一个被人当枪使成为开启所有事情的引子,一个就要开始被追杀的逃命之旅。
    夜色深深,晚风习习,从酒楼回来后的司空影痕与龙谨轩缓步在东宫花园中漫步,龙谨轩扶着她纤细的胳膊缓步在花园中,司空影痕缓声说道:“你说今日早朝时父皇说起钦天监正使入宫是为了阻止‘悦阳公主’回宫?”
    龙谨轩一边看路一面略有不满地说道:“没错,昨夜那钦天监正使入宫就是向父皇通禀所谓天象之事,那钦天监正使说什么天象有异,公主车驾此时回京极为不妥,须得于下月上旬挑一个黄道吉日入宫才好。父皇将此话告知于朝臣时,除了外公反对以外,其他朝臣要么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要么是巴不得姐姐这辈子都不回来。”
    “一向都是如此,你又何必火急火燎的,平白叫自己恼怒,便宜了他人。”司空影痕只是浅浅地劝慰了他这么一句,对于自己被人算计一事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龙谨轩却显得比她这个当事人更加在意。“可是姐姐你就真的不气吗。”
    司空影痕眼眸凝视前方绵延不尽的荷叶,碧绿的荷叶亭亭而立,一阵晚风吹来,叶杆随风摇曳,她缓缓开口,声音中是无尽地淡漠,“纵使我怒不可遏,又能如何,如今朝中局势你我了然于心,大多数手中权力不够的官员只能像这塘中荷叶一般,随风摇曳,不能有自己的立场,而手中权力能够遮天蔽日的,又是操控风向的人,天地风物如此,何况是人。”
    “只是如此一来,只怕那些不安好心的人会再次对‘悦阳公主’出手。”龙谨轩如是说道,司空影痕嘴角却扬起明媚的笑意,“我原本就思量着想找个借口让‘悦阳公主’的车驾没那么快回宫,现下有人为我筹谋,倒也省了我不少事,如此,你还好意思责怪人家算计我吗。”
    龙谨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脑中略加思虑就明白的了司空影痕的意思,“姐姐是想先以夕水先生的身份对那些人出手,他们只以为姐姐与我关系密切并不会将太多注意力放在姐姐身上,姐姐若要有所行动,也能方便许多。”
    “你说的固然不错,只是今日我故意露了那么一手,所有人都不会相信我只是一个为你授课的先生,方才冯远传信说已经有人开始调查我的来历,想必很快他们就能得到答案。”司空影痕缓声说道,
    随即她又想起一事,又转头望向龙谨轩道:“今日早朝时表哥私自出兵剿匪一事是如何处置的?”龙谨轩沉声答道:“因有姐姐及早提醒,表哥早早拟好了请罪的折子,今日一早便呈递上去,昨夜我也拟了一份请罪的折子和一份案情奏报,呈递上去,令我没想到的是表哥那里竟然还有一份文允派人送来的奏报,几分奏报加在一起,父皇又有心偏私,这事最后竟成了刑部的过错,御史台的御史也出言弹劾柳元成,说此等紧要匪患刑部竟不曾察觉,更将文允递上的剿匪折子压在案底不向上奏报,父皇以此为由,责令刑部立即清点各地邸报,不得再有积压,又让表哥戴罪立功,回军营驻地,领军剿灭各地山匪。”
    司空影痕闻言略略颔首,她竟有些佩服起龙啟晨处理此事的手腕来,能以极快的速度辩清事情来龙去脉,还将此事翻转把刑部的过错抓住,将刑部过错放到最大,又把司徒博昇的过错变作军功,又因文允那份奏报意识到刑部可能还压有州府邸报,下令让司徒博昇继续剿匪以戴罪立功。此一番举动她不得不说龙啟晨处置得妥当,欣慰之余,依旧叹惋若是她母后没死,龙啟晨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位圣君。
    只是在司徒雪死后,龙啟晨一蹶不振,虽有司徒家一直相助,但他却因心力交瘁身体患病,又因为太后一直被囚于佛堂,柳氏势力一直庞大,他就算有心拔除柳氏也只是有心无力。加之太后那一层关系,龙啟晨困苦多年也解不开缠绕心中多年的心结。
    “还有一事,你回京时我曾让你调查慕氏一案的始末,你可有所收获?”司空影痕转头询问他道,“已经查到些许,只是此案历时久远,知情人甚少,要查找证据难度极大,我已让墨痕深入调查,只要有证据出现立即报给姐姐知晓。”
    “辛苦你了,此事修尧也有派人在京中调查,我想他手下握有的东西比我们费尽心思查到的更多,我会与他联系,取得所有证据交于你,他还没有回来之前这件事就由你办吧。”司空影痕如是对他吩咐道。
    龙谨轩明白她的意思,点头答应,“再过两月就要入深秋了,永安城在北方,不比在繁锦城气候温和,又有云境山庄的温泉,今年冬日只怕会更难熬,姐姐你放心将事情交给我们就是,现在护龙阁几乎所有人手都在京中,又有陆启轩、墨痕、冯远他们在,不会有问题的。”
    司空影痕闻言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笑道:“如今还是夏时,你就忧心起冬日之事,想得倒是长远,不过你不用担心,那日在豫州时我遇见智缘大师了,许是青篱爷爷请了他来,智缘大师说他会一直留在相国寺讲经直至年末,有他在,兴许今年不会如往年那般难过。”
    “智缘大师!他竟也来了京都,我怎不知晓,若真如姐姐所说,我想今年姐姐的身子能有所好转也说不定,不若将柳老前辈也请入京来,有他们二人在此,加上姐夫与陆启轩,说不定可以让姐姐的病疾减轻许多。”龙谨轩闻言很是兴奋,想到有那么多内力深厚的高手在,更生出治好司空影痕那顽疾的希望。
    司空影痕却只是宠溺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拍了拍龙谨轩扶着她的手,“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就算有再多内力深厚的高手,我这身子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只是有他们在,或许能好过些,如今事情已是定局,你又何必执着不放,轩儿,姐姐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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